妻子特地為丈夫煲了養生湯,喝上一兩碗,管不管用的另說,求個心安也好。今天她又叮囑丈夫找個時間去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不能隻迷信公司提供的體檢,換個醫院看看也不是壞事。
李何睿沒有接過妻子遞過來的湯,妻子也不埋怨他的怠慢,隻是慌忙将碗放到桌子上,笑說有點燙,待會兒再喝。又說店裡來了蠻橫的客人,糾纏了一天怎麼也說不通。“費了多少口舌,也沒把那位客人打發好。”
若是以前,李何睿一定會接妻子的話茬。妻子滿懷期待地看着丈夫,等待着他的安慰或是評說。這段時間,丈夫的話少之又少,似乎是在回避着自己,眼神也是躲躲閃閃,好像自己是脫了畫皮的妖怪。
聽聞“糾纏”兩個字,李何睿看着妻子怔住了,妻子笑臉相迎:“我今天也回來的早,我看都過了六點半,你也沒去店裡接兒子,我就撇了她倆看店,抱着兒子回來了。他剛睡着,非要等你回來再睡。我連哄帶騙,發了火,他才聽話。”
李何睿觀察着妻子的臉色,一點沒有發過火的痕迹。妻子不是個容易發脾氣的人,除非有大事惹到她。這許多年了,還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在她的身上,所以沒見到她生氣發火。但是最近,她總有些魂不守舍。李何睿的心突然一抽,快步走到兒子的房間,他突然有些後怕,怕兒子胳膊上的一圈舊痕尚在,怕身上的些許淤青未散。
妻子輕手輕腳地走到李何睿的身旁站定,他覺察到妻子有話要說,似是猶豫不定,但他不動聲色,故意晾着她。“我這兩天要出去一趟。”柔情裡帶了一點謹慎。李何睿不去看她,甕聲甕氣地說:“你前段時間不是剛去外地進過貨嗎?每個月隻去一次,怎麼這個月要兩次呢?店裡的生意很好嗎?”
兒子的房間調着昏暗的光。小孩子怕黑,不肯就着黑色入睡,李何睿特地調了光線,待到兩個成年人入睡時再幫助兒子徹底關燈。現在,這對父母一前一後站在兒子房間門口,就着昏暗的光注視着睡夢中的小家夥,不見溫馨,隻見凄清。
李何睿微微側頭,餘光瞥見妻子轉身緩緩地走回到餐桌旁。
“有新品,就得去看看嘛,人家都在推陳出新,我也不能落後于人。店裡三個員工,忙的時候人手不夠,一旦閑下來,連我自己都想被裁掉。生意再好,架不住開銷大。”
李何睿轉過身去,盯着桌子上的湯一動也不動,妻子拿起湯匙攪着湯,為的是散熱。
“我不喝了。”
妻子聞聲,停下了手裡的湯匙,回頭跟道:“怎麼了?”
得不到回應。
李何睿毫無睡意,大睜着兩眼直到天亮。早晨起床,一眼先看到了妻子的黑眼圈,想必妻子也是一宿未眠。兩人雖是背對着彼此,也沒有各自輾轉反側,卻是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靜,那是與平日裡完全不同的安靜,而是獨屬于曠野裡寂寞的靜谧。
李何睿的心砰砰直跳,他疑心妻子已經知曉了他的做法。他蓦然慌亂起來,躲避着妻子遞過來的眼神,幸好兒子替他解了圍,父子倆要去外面吃早餐。李何睿就着兒子的嬉鬧聲,逃似的開門關門。妻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緊閉的大門,仿佛穿透了内裡的木門和外面的防盜門,直直地精準地跟随着李何睿,使得他渾身不自在。
妻子送了一口氣,回卧室慌忙整理簡單的行李,兩身衣裳,一個手提包,在門口換了運動闆鞋,迅速離家。餐桌上的早飯散發着溫度,卻是無人問津。
早餐攤前的小矮桌,一大一小面對面的坐着。兒子吃得開心,爸爸卻隻是發愣,他的眼睛盯住前方的另一對父子,那是另一番景象,與他們這對完全不同。李何睿有意做出的疏遠,難看無比。
兒子嚷着爸爸快吃,李何睿的眼睛隻是發直。手機裡傳來信息的提示音,是妻子發來的,叮囑他晚上接兒子放學。但李何睿自始至終沒去看,直到這一天結束,他都沒有點看妻子發來的信息。兒子将自己扔進爸爸的懷抱裡安睡,用力握住爸爸的胳膊。爸爸隻覺得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