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何睿站在門口向谷蜜揮了揮手,谷蜜隻好趕緊将電話挂斷。他的精神看起來好得不得了,跟在他後面的唐叔卻是一臉憔悴,向着谷蜜偷偷地癟了癟嘴巴,做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兩個人像是短尾矮袋鼠和南美鼠兔,谷蜜忍不住笑,将臉别到一邊去,用手捂着嘴發笑,抖動的肩膀出賣了她,她也顧不得了。
在出發之前,三個人又做了一遍演練。李何睿像是一個充滿激情的演員,不知疲倦地自問自答。唐叔和谷蜜成了看戲的觀衆,除了點頭叫好,再沒有發表意見的餘地。
李何睿的思維很是跳躍,問題不斷,從後視鏡中與後座的兩位交流,那兩位感到疲倦,不斷調整自己的坐姿,緩解渾身的酸疼。
谷蜜很緊張,反複做了深呼吸。許多年沒有實戰的經驗,她感到自己要随時暈倒。唐叔安慰她不要怕,還輕聲鼓了掌,惹她笑。谷蜜咧嘴一笑,笑得很是難看。唐叔悄聲道:“第一印象,第一印象!”
谷蜜勉強笑着,眼簾映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瞬間感到天旋地轉,真的要暈厥了。唐叔伸手去扶,順着谷蜜的眼神看過去,發覺自己也快站不住了。隻有李何睿神采奕奕。三個人六隻眼,齊刷刷地瞧見了同一個人。那人步履遲緩,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午兩點,庭上。饒靈,坐在了對面。
許是收音機的電量不足,小雪的聲音聽起來不甚爽朗,忽高忽低,夾雜着滋滋啦啦的電磁波幹擾。谷蜜略略将頭從枕頭上擡起來,側着臉斜着眼觀察着床頭櫃上的收音機,想憑着自以為淩厲的眼神去震懾住那團紅,可惜不奏效,一點都沒有怕意。
谷蜜的左手舉在半空中,拇指輕輕點着手機屏幕,更新的小說隻看到一半,右手費勁兒地拿起收音機,給自己形成了一個笨拙且難受的擁抱。收音機被換了角度,竟清晰無比。小雪的聲音有了力量,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
谷蜜一手拿着手機,一手舉着收音機,采用了她慣有的一心二用,眼睛聚在小說的情節,耳朵停在廣播的訴說。記得住嗎?記得住!至少在這一刻是記得住。
“很多時候,婚姻就是在雙方毫無察覺的相互厭棄中逐漸走向了滅亡。它用沉默提醒雙方要重新審視婚姻已出現的問題,用爆發的争吵提醒雙方要正視婚姻的不順心,但是誰都沒有察覺那微妙的變化,都想在那一刻占據上風,互不相讓,隻想逞強,從而忽視了婚姻即将滅亡的訊号。男人和女人思考問題的方式從來都不一樣,即使心平氣和地說坐了下來,不消一刻,又是話不投機。”
一段故事結束了,小雪的總結詞緩緩而出。谷蜜的眼神脫離了手機屏幕,一顆心傾向了那團熱情的火焰。
“大多數的女人在結婚之後,依然會沿用戀愛的邏輯來塑造婚姻,不想也不願戀愛的甜蜜消散掉;大部分男人則會将婚姻與戀愛完全脫離開,認為婚姻不需要戀愛時的感覺,就像是上了學的小孩子,似乎就不該再嬌滴滴了。要論誰對誰錯,恐怕都各有道理。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要記住坦誠二字,或許更容易走出困境。”
中場休息,谷蜜将收音機放了下來,歪倒在一邊。眼睛又回到了手機屏幕,這一節是女主人公寫了一首小詩,題目是《沁園春·詠梅》。谷蜜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從默讀到出了聲,到最後還帶了感情。
“茕茕孑立,戚戚玉塵,凜凜冰寒。窗棂嵌疏影,點绛入畫;風拂枝歡,溢香浸簾。試燈酌意,隐雪沉酣,輕掩軒窗綽約姿。隻道是,冷風将歇時,偏逢冬峭。
小徑幽靜無人,暮色已褪朝陽久明。麗月柳絲飏,燕語呢喃;蜂兒愉飛,蝶兒蹁跹。百蕊鬥芳,翠意盎然,晴空雲淡漫漶迹。原來是,乍暖還寒時,卻将春報。”
谷蜜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真的嗅到了梅香。
這個季節,石楠花的氣味蓋過了梅的氣息,可真是應了“不開則已,一開驚人”,谷蜜也說不出自己究竟喜歡什麼花,似乎隻要是香的、美的就是好的,開過了就算。這麼一說,好像自己是個心猿意馬的人。不過花開花落,也不能強加到人的意志上去吧!
“真佩服舞文弄墨的人。”谷蜜佩服作者既要寫故事又要作小詩,難為人家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真是!他腦子是怎麼長的!”谷蜜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喊叫起來。還好,沒有驚動爸媽,要不然該如何解釋。
她可沒有大張旗鼓地說出自己身邊多了一個追求者。
她也沒有敲鑼打鼓地說出自己心中早已有一個暗戀者。
知道的人不過寥寥,就算隻有一個,她也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