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說她會開車,”犬山曉複述消息,“真的嗎?我們這個年齡能拿駕照嗎?”
“不能,摩托車駕照也不能。”克拉拉一邊寫東西一邊說。
“我對自己的車技非常自信!”有樂羽生激情自薦,“我小學的時候就學會了,初中開過幾次,隻要不被抓到絕對沒問題的!”
小學時的有樂羽生就對各類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裡遊的大型交通工具非常感興趣,簡單來說就是向往自由,她在嘗試了各類電動器械之後她是對平時最經常看見并接觸的汽車産生了難以抑制的想法,并在某天向自己家的司機提出了學習汽車駕駛的要求。
對方當然是大驚失色地推辭了,于是年幼的有樂羽生順勢要求坐在副駕駛上觀看,對方想了想,便定期在居民區附近的街道帶着她兜風,人少的同時也不會有交警管制。
誰能想到這樣坐在副駕駛上的小孩居然是抱着學習的态度不厭其煩地在居民區坐車兜風的,終于在身高足夠踩到油門和刹車之後,有樂羽生内心燃起了對自己掌控方向盤的渴望。
想來想去,最終她的目光還是落在了自己家的車上,畢竟誰會防着她這樣一個初中生拿走車鑰匙呢?況且有樂家停車場總有幾輛不太顯眼而且位置在角落裡的車輛,直到管家大驚失色地發現司機還在家裡車卻被開走了的那天為止,有樂羽生已經在想着要不要往居民區外面開開看了。
結果當然是被管家嚴詞拒絕了,雖然最後這件事沒有被家裡人知道,但從那以後家裡的車鑰匙再也不是随随便便地放在車庫門旁的櫃子裡了。現在有樂羽生已經成功為自己争取到了獲得更多食物和一定量自己随意支配的零花錢,但開車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
“那太好啦!我們什麼時候出發?”艾克裡普完全不對有樂羽生的車輛駕駛技術抱有懷疑。
“看學校安排吧,首先我們需要想辦法讓羽生自由行動。”犬山曉也放棄了争辯這件事,她認為到時候哪怕翻車了也不會有什麼關系。
“你們給我小心點開,這裡可找不到地方修我的車。”克拉拉對自己幾乎沒開過的車表達了關心。
“你們加油。”森山寺未雅送上了樸實的祝福,畢竟她不坐這趟車。
幾人商讨之後便準備離開了,森山寺未雅謝絕了艾克裡普送二人回家的提議,決定等森山寺未央醒來後再啟程離開。
克拉拉看着神情恍惚的犬山曉,心裡想着今天的事和她關系不大,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呢?這很可疑。
“最近路上亂得很,走路的時候别發呆。”克拉拉出于好心提醒道,又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在想如果我現在沒有出現在這裡的話,還能是在哪,什麼的。”犬山曉緩慢地回答說。
“你在想這種事啊,”克拉拉有些意外于這份多愁善感,“日之森又不是這裡的唯一一所高中,不如說你在日之森上學才比較出乎意料吧?”
“可是,那個世界的她如果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的話,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沒有成為魔法少女呢?”犬山曉并沒有被安慰道。
“你在入學日之森之前不也沒見過其它幾個人嗎?或許隻是那個世界的你還沒遇到其它人而已啦,現在你們不是才開學沒多久嗎,概率也是随時間可以疊加的。”克拉拉說道。
“或許那個世界發生了什麼,讓你沒有選擇來到這座城市,那麼我們不認識也是很正常的了。”森山寺未雅察覺到了犬山曉的猶豫,“而且說實話,我覺得無論是哪個世界,我都不是個會主動交朋友的類型,别想太多了。”
這番話讓犬山曉愣了愣,她的表情沒有輕松些許。
“…你說的對,”她還是笑了,“至少現在我們能在這裡相遇就好了。”
說完,她與幾人告别後離開了。
“小孩子就是喜歡想東想西的,真是麻煩。”克拉拉對此嗤之以鼻。
“誰都有想不開的事情,這又不是小孩子的特權。”森山寺未雅持反對的想法。
“算了,你們小時候和那家夥聊天的時候,她有說過自己過去的什麼事嗎?”克拉拉坐在電腦前背對着二人發問。
“有提起過自己的實驗室所在的研究中心和學生。”森山寺未雅明白對方是想聽什麼,“她說自己的一個學生明明老是一副随時會消失的樣子,但從來沒缺席過會議和重要實驗。”
“那她有表達過後悔或者愧疚什麼的嗎?”克拉拉追問。
“克拉拉小姐,這些事不如您找到她之後親自問?”森山寺未雅調侃着說,“您作為她唯一 的學生想必不會被無視吧。”
“我可是她唯一的學生,有問必答是基本的。”克拉拉說着歎了口氣,“要是當年我知道她是因為自己女兒的原因消失的話我可能就沒那麼生氣了,不,這也說不定。”
“至少在我看來伊提阿姨是個随和的人,當年跨國聯絡有這麼困難嗎?”森山寺未雅問。
“這就是我自己的原因的,别看我現在這樣好聲好氣地和你說話,十年前的我可是個連現在的我都不願意去搭話的人。”克拉拉說起這些倒是沒什麼懷念感,“十年的時間我變了很多,不知道她又是怎樣了呢?”
“我們上一次看到伊提阿姨的時候她變得很沉默,似乎隻是來看看我們,很快就離開了。沒想到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也沒想到還能遇到和她有關系的人。”森山寺未雅說起這件事也感到了遲來的驚訝,“我們的沒想到不過是洞察力不夠導緻的結果,但要說早該想到的那就太像個追悔莫及的大人了所以我不會這麼說。”
克拉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話讓她一瞬間回憶起了十多年前,她從小就明白自己就應該去成為一個傳奇人物,于是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目标中,順風順水地一直到自己的導師無故失蹤,她恍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當初說的輕松的換一個項目組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始最初的一步:放棄當前的目标。
“當年她失蹤,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那個像個醫院的研究中心等了她幾年,也去讀了别的學位,畢業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克拉拉望向森山寺姐妹,“那段時間裡的每一個瞬間我都可以選擇走另外一條路,我有太多的選擇,人和物都在呼喊着我。”
“您現在出現在這裡就證明了您當初什麼都沒有選,為什麼呢?”森山寺未雅問,她沒感覺克拉拉是個多念舊情的人。
“就是因為可以選的太多了,而選擇也意味着放棄,我讨厭放棄的感覺。”克拉拉理所當然地笑着說。
“是嗎?看不出來您還是個理想主義者。”森山寺未雅歪了歪頭,“我進入這個實驗室的時候就發現了,您的設備都相當不錯,醫療區裡那台東西的原型是Evo今年剛研發出來的吧,還沒有正式投入市場才對。您當初放棄的不僅僅是在科研上的選擇吧?”
“你眼光不錯,不過這些我不會告訴你的。”克拉拉笑了。“在你們把有價值的線索帶回來之後再談後續吧。”
“額,這裡是哪?”森山寺未央醒了過來,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自己所處的位置。
“你醒啦,手術很成功。”森山寺未雅探頭去看對方。
“你倒是精神的很,我怎麼就昏過去了?”森山寺未央支開對方的腦袋站了起來。
“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克拉拉回頭問。
“沒有,眼前一黑後到現在為止什麼都沒有。”森山寺未央歎了口氣。
“沒什麼你們就可以回去了,我這沒糖給你們吃。”克拉拉回頭繼續看電腦。
“那我們走啦,”森山寺未央說,“這次多謝您了!下次一定再來看您!”
“慰問品的話給我帶酒。”克拉拉非常直接地提出了要求。
森山寺未央記住後和森山寺未雅一同離開了實驗室,合金門關上,室内隻剩下了鍵盤敲擊和機器運轉的聲音。
克拉拉回頭環視屋内,心想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如果要去一趟隔壁城市的話,果然得想辦法至少空出一整天的時間吧?”有樂羽生在聊天群裡問道。
“确實,而且最好不要拖到雙休日。日之森在什麼情況下會通知停課呢?”犬山曉說。
“除了不可抗力的話,那就隻能是校内的重要設施需要維修,比如管道什麼的,不過二月份的時候才組織檢修過。”有樂羽生迅速回複。
“我們如果往返一趟的話,哪怕是最快也至少需要十二個小時,算上事先準備和意外的話至少要十八小時左右。”森山寺未央分析。
“不可抗力的話,大概是什麼程度的呢?”艾克裡普問。
“去年暴風雪時就停課了,這裡幾乎沒有發生過地震或者其它自然災害,這個學期發生這麼多次異常事件可以說是近十年來頭一回吧。”有樂羽生說。
“如果我們不盡快解決這件事的話那這種事情隻會越來越多,畢竟那些人并不會避開普通人。”犬山曉說。
“沒錯。”艾克裡普說。
“我來想辦法讓學校停課吧,不過需要一些準備時間,不過順利的話明天下午我們放學後就能出發了。”艾克裡普打字有些慢。
“那很好!我們想辦法解決一下羽生家裡的問題吧?”森山寺未央回複。
“我這裡家教大概下午放學後就會在家裡等我,一直到晚上七點左右離開,老師她每天都會在教學後和我母親交流,我得站在旁邊,所以我隻能在晚上悄悄跑出去。”有樂羽生說。
“聽上去非常辛苦啊,每天都這樣嗎?”森山寺未央大為震驚。
“除了周日,一直到這個學期結束為止。”有樂羽生的文字隐約透出疲憊。
“感覺從老師這裡下手很難,要不要試試看讓未雅她假扮羽生補習?”森山寺未央提了個點子。
“可以嗎?我覺得這太好了!未雅感覺如何?”有樂羽生沒什麼異議。
“她說可以!不過明天下午最好是一起先過去一趟比較保險。”森山寺未央替沒有手機的森山寺未雅回答了。
“我的家人一般到了晚餐時間才會到家,這幾天很忙不一定會一起吃晚飯,所以遇到她們的可能性非常小!”有樂羽生樂觀地說。
“那麼明天就放學後讓羽生和未雅互相變裝,我們一起去羽生家裡确定不會出問題,然後就準備出發前往神脈醫院!”森山寺未央說。
這樣一說的話就又有點朋友們一起相約去家裡玩一樣了,有樂羽生不禁期待起了明天。
“你有把握假扮好羽生嗎?”森山寺未央看向走在她邊上的森山寺未雅,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也不需要太多的把握,一天而已,即使有哪裡不對也沒什麼關系吧?”森山寺未雅不甚在乎這些問題,“有問題記得給我打電話,短信别指望我及時回複。”
說着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電子手表。
“所以說你到底是為什麼不喜歡用手機?明明你電腦科學課進度就很快。”森山寺未央一直想問這個。
“水彩大師也不會随身攜帶顔料,這些對我來說不是必要的,拿不帶也沒關系。”森山寺未雅無所謂地說。
“這一點我以前居然沒有發現,說到底我們果然是有些不同之處的吧?”森山寺未央笑了。
森山寺未雅沒有說話,卻也笑出了聲。
“或者說,我以前也有發現的,不過那個時候我沒有說出來,或許我希望我們是相似的,也認為這樣才對。”森山寺未央說,“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個與我不同的你,也無法想象你不在我身邊,所以才忽視了你的異常,抱歉。”
因為對過去耿耿于懷而沒能消散的情緒回旋于風中,于二人之間。
“那我們也算是半斤八兩了吧?”森山寺未雅說,“現在我倒是能理解你了,像是睡了很久之後終于意識到夢裡的邏輯是混亂的一樣,我曾經深信的一切不過是夢中自成一套的謊言而已。”
但她沒抱怨自己被吵醒。
“一覺醒來發現要做的事情有一大堆,真是夠麻煩的。”森山寺未雅抱怨着。
“那對你來說,現在這樣比較好嗎?”森山寺未央看着對方問。
“比起一個人的話兩個人更好一點,所以這樣比較好。”森山寺未雅說。
“那今晚的魔物狩獵你也來幫忙!”
“什麼?今天不能算在緩沖期裡面嗎?”
“實習生也要幹活啊!來提前适應一下吧!”
“說起來,你之前有拿我的飯卡去買東西吃吧?”
“這你是怎麼發現的!?”
“不如猜猜看我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吧?”
二人沿着一個又一個路燈的痕迹,一起走向家的方向。
深夜的夜藤工作室中,艾克裡普并沒有如往常一般待在二樓的魔法工坊中,而是坐在一樓的工作桌邊,正對着門外的街道思索着些什麼。市中心的喧鬧傳達不到這裡,比起人類社會,風偶然吹過時掠過葉子的聲音更吵鬧一些。
“為何我會對那個東西感到熟悉呢?”令艾克裡普最無法釋懷的是這一點,她甚至沒辦法從知識裡找到答案,這令她無法思考。
同時,森山寺未醒來後的那一番說辭以及她身上出現的變化也令艾克裡普頭疼不已,她另一隻手扶住額頭清理思緒,眼睛從指節縫隙探查外界,物質回饋存在,久違的未知感逐漸攀爬上了她的脊椎。
“我一定要守護好這個城市,守護好大家才行。”艾克裡普喃喃自語,“阿爾卡納殿下,請看着我吧。”
這是她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的最終目的,若是一切的終點無法駛向這個目的地的話,那一切便全都沒有意義,但好在,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這是奇迹,是魔法無法實現的奇迹,艾克裡普對此感到珍惜又惶恐。
“艾克裡普你啊,如果能交到一些朋友的話就好了。”那個人說出這句話已經是近十年之前了,但艾克裡普依舊能完美地在腦内重現當時的一切。
“感謝您的關心,不過對我來說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艾克裡普當時是這樣回答的,她不明白為何明明身體逐漸衰弱的并不是自己,但被關心的卻是自己。
“現在是不夠的吧?”她這樣說着,不算年邁的她早已清楚自己時日無多了,她隐約察覺到了這位學徒大概并不如表面那樣簡單,但卻依舊擔心着對方的未來。
“别擔心。”艾克裡普心裡感到憐憫,因為對方盡管在短暫的生命中盡可能地堅持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但依舊會在不久後的未來被名為時間的存在吞噬一切存在的證明。
而這樣的對方卻在離開之前挂念着自己的未來,這一定是因為她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存在,艾克裡普發自真心地感到憐憫。
“你的人生一定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我祝福你,艾克裡普,”那渾濁的雙眼裡模糊地映出了艾克裡普的身影,已經不再清晰了,但用于辨認出對象已經足夠,“我祝福你的人生是幸福的。”
“…謝謝您。”艾克裡普說,哪怕她并不認為自己能在人類社會中獲得真正的幸福。
但當她遇到自己的朋友們,她卻隐約察覺到了獲得幸福的可能性。
艾克裡普呆坐在夜藤事務所中,當初的景象已經變化了許多,哪怕她刻意在翻新時留下了過去的痕迹,也無法避免地發現那些在時間的流過時一點點地被帶走了不少。植物變得與過去全然不同,而那些鳥兒也因為它們的生命安全而被送去了别的地方。
僅僅隻有夜藤事務所的名牌絕對地宣誓主權,向每一個人傾訴這裡的名字,哪怕這裡的存在也同樣被艾克裡普隐藏了起來。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去管桌上的那些信件,轉身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