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房間裡,海月坐在桌子前縫衣裳。
房門被推開,她看向來人。
“林姑娘,孔公子。有事嗎?”
林願開門見山:“我想知道關于兩條魚的所有事。”
“海神?我知道的已經告訴過你們了,那天在海神廟……”
“你有隐瞞。”
被打斷的海月似笑非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天你可沒告訴我們大魚會走火入魔,也沒說海神祭的祭品是人。”
“是嗎?大概是忘了吧。”
“忘了?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帶我們去海神廟,硬要帶我們看海神像,告訴我們海神傳說。”
海月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撥弄着手中的針線:“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我不知道。但是你确實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比如說昨天晚上。”
林願貼近海月,直勾勾地盯着她,呼出的氣打在海月鼻尖上。
海月手上動作止住,回看林願,等待着她繼續說下去。
“你昨天晚上早就出門了,在海神出現之前。你回來的時候身上很幹淨。那種天氣出門,身上怎麼也得沾點雨水吧。别跟我說幹了,這可是海上,濕了的衣服沒那麼快幹。”
“那又能證明什麼呢?有誰規定晚上不能出門嗎?”
林願笑了:“沒有。不過晚上專門出門去海神廟……就有點意思了。洗衣服的時候燈油好洗嗎?”
海月的臉色變了。
林願繼續說道:“你袖口沾的油厚到能在夜色下反光。你那麼愛幹淨,衣服稍微沾點灰就要重洗一遍,地拖得能反光,你總不會半夜去别人家的竈上玩吧。島上吃的清淡,油水不多,用來吃的油和海神廟的燈油也不一樣,隻有那裡的燈油,雖然不凝固,卻可以厚重地挂在指尖不流下來。”
林願伸出自己的食指在她面前晃晃,上面還能聞到一絲燈油特有的氣味:“實踐出真知。”
海月沉默半晌,先是輕笑了一聲,然後變成了大笑,最後笑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林願站直身子,眉心擰成了一團。
海月自顧自笑了一會兒,逐漸平複下來自己的情緒。
“哈哈哈……哈哈……”她笑着擦去眼角溢出的淚花:“林姑娘,你真是太讓我高興了!”
“高興什麼?”
“高興……我的願望要成真了。”她的語氣輕柔飄忽,仿若鬼魅。
“帶你們去個地方吧。”
.
三人來到了一個山坡。這裡立了很多墓碑,一眼過去望不到頭。一部分墳頭的土還很新,一部分墳頭的草都已經半人高了。
海月:“看看墓碑上的字吧。”
墓碑上的字?
陳大花,年13歲……
劉壯,年19歲……
何木,年17歲……
……
“這些都是過去的祭品,這樣的衣冠冢在這裡有幾百個。本來後天這裡還會多一個我的衣冠冢,可是你們來了!”
她笑得肆意:“我确實是故意帶你們去看海神廟的,也是故意讓海神發瘋的!”
“嗬——”她搖搖頭:“不該叫它海神了,這個名字不吉利。還是叫它小魚吧!”
“一次偶然機會,我發現刺激燈油裡的心髒,會讓小魚發瘋。所以我策劃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你能夠和小魚對上,試試你的能力。你沒有辜負我的期待,你做的很好!接下來隻要你能殺死小魚,我就永遠不用成為祭品了!”
林願不可置信:“就為了試探我?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死了多少人?那麼多人被活活砸死,有些人在石頭底下活生生地被壓到窒息啊!”
“我知道!但他們該死!是他們先讓我當祭品的!”
海月揮舞着手臂吼出聲,她的眼裡閃爍着瘋狂:“我不好過,誰都别想好過!”
林願的胸口劇烈起伏,一把火從胸口燒到腦門,要不是還有一絲神智提醒她對方是凡人,她早就抽出靈劍了。
她壓抑着自己的怒火,從咬緊的牙關中吐出兩個字:“瘋子!”
“瘋子?”海月嗤笑:“不,你要是知道我經曆的事情,你就會理解我的。”
“坐下吧。聽我說。”
她如同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發号施令,見兩人無動于衷後撇撇嘴,自顧自坐在了一塊墓碑上,動作優雅至極,一如昨天晚上的模樣。
“從我出生起,整個村子就籠罩在海神祭的陰影下。每一次選祭品都是一場豪賭。賭對的人謝天謝地,賭錯的人……呵!
我出生前就沒了爹,兩歲的時候又沒了娘,被比我大兩歲的姐姐拉扯着長大,不過她的運氣也隻撐了十年。
她被綁走那天我偷偷跟在了人群後面。她哭的好難看。平時幹活受了那麼多傷,她總是說堅強,可那天她哭的鼻涕都拉到了下巴。她比其他祭品幸運一點點,小魚的尾巴砸死了她,她不用經受被咬碎的痛苦了。
祭祀的場面太惡心了,我的胃好像都要吐出來了。”
海月摸上自己的喉嚨,指尖用力,抓出幾道血痕。
“年輕人越來越少,老人越活越久。十一歲那年,我終于窺探到了他們的秘密。
一種隻要人不死就都能救回來,讓五髒六腑重返青春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