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點頭,小小的身子又往雷奧尼斯懷裡縮了縮,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家…叭叭…不走…”
“乖孩子。”雷奧尼斯的笑容加深了,帶着滿意的溫度。他抱着西裡西亞走向壁爐旁舒适的沙發,坐下,讓他坐在自己腿上,面朝壁爐裡跳躍的溫暖火焰。“這才對。記住今天的害怕,西裡西亞,記住離開家的後果。這樣,你就永遠不會想去嘗試了。”
壁爐的火光在雷奧尼斯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跳躍的光影,讓他深邃的眼窩顯得更加幽暗。他拿起旁邊小幾上一個嶄新的、同樣鑲嵌着銀邊的相框。相框裡,是尤迦和西裡西亞最新的合影。
照片上的尤迦與剛剛的神經質不同,整個人洋溢着獨屬于春天的騷包氣息,西裡西亞則懵懂地咬着随手扯下的皮帶,背景則是提着褲子躲在草叢裡的法貢……
“看,”雷奧尼斯将新相框舉到西裡西亞面前,聲音柔和得像在講睡前故事,“你和哥哥都在這裡,在家裡。這才是屬于你們的地方。”他用指腹輕輕擦拭着光潔的玻璃表面,動作輕柔,仿佛在擦拭什麼稀世珍寶,“那些不好的記憶,丢掉就好了。就像那個舊相框一樣。我們隻留下好的、該記住的東西。”
西裡西亞看着照片裡的哥哥和自己,又看看雷奧尼斯近在咫尺的臉。火焰的暖意和父親懷抱的堅實似乎暫時驅散了尤迦描述的寒冷黑暗。他伸出小手,怯生生地碰了碰冰涼的相框玻璃。
就在這時,他似乎又捕捉到了那聲極輕、極短的輕笑聲——來自辦公桌的方向。那笑聲轉瞬即逝,快得像錯覺。但西裡西亞的小身體還是下意識地繃緊了一瞬,他猛地扭頭看向房間角落巨大的落地鏡。
鏡子裡,映出壁爐、沙發、抱着的雷奧尼斯,還有角落裡溫斯頓模糊的身影。管家先生一如既往地垂手侍立,姿态恭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鏡中的一切都很清晰,很安靜。
隻有西裡西亞,在鏡中父親溫和笑容的倒影裡,莫名地感到一絲更深、更隐秘的寒意,比尤迦描述的“又大又冷又黑”的世界更讓他不知所措。他慌忙收回目光,把臉再次深深埋進雷奧尼斯的懷裡,小手緊緊攥住了他睡衣的前襟,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雷奧尼斯似乎并未察覺懷中的孩子瞬間的僵硬和恐懼,他隻是更緊地抱着他,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種催眠般的力量,在溫暖的房間裡流淌:
“睡吧,我的小西裡西亞。噩夢結束了。爸爸會保護你,永遠保護你。你和哥哥,都要乖乖待在家裡。”
壁爐的火光噼啪作響,映照着嶄新的相框玻璃,也映照着角落裡溫斯頓鏡中靜止的身影。房間裡暖意融融,但西裡西亞蜷縮在父親懷裡,長長的睫毛顫抖着,緊緊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鏡子。
尤迦那些可怕的描述,和父親此刻溫柔卻帶着無形重量的“保護”,像兩股冰冷與灼熱的暗流,在他幼小的心靈深處無聲地碰撞、交織。他隻覺得困極了,也怕極了,隻想躲進安全的黑暗裡。哥哥…是不是也曾這樣被抱着,聽着同樣的話?
他小小的手指無意識地開始數雷奧尼斯衣服上的紐扣,就像尤迦有時會數他的睫毛一樣。一顆,兩顆,三顆…數着數着,世界才似乎不那麼晃動了。
西裡西亞睡着了。
溫斯頓也被管家擦拭幹淨後重新擺上桌面。
“你倒是裝的像模像樣的,經過這麼一遭,西裡西亞這輩子别說離家出走了,就是自己獨自走出這個皇宮都難咯~”
“這樣最好,”雷奧尼斯看着酣睡的兒子,語氣輕柔道。
“話說,剛剛尤迦是怎麼回事?孩子好像有點傻了,你不去看看?”
“他一個連離家出走都隻敢在皇宮草坪安營紮寨的叛逆小子,能有什麼事。”雷奧尼斯對這個極度愛惜自己的長子,向來是放心的。
“話說我怎麼不記得你清除了他出走前的記憶?”溫斯頓一邊裝模作樣地托着并不存在的下巴,一邊悄悄伸手去摸西裡西亞毛絨絨的小腦袋。
雷奧尼斯目不斜視地将溫斯頓凝結成的爪狀黑霧揮開:“我的确沒有清除,是那孩子搬出去半個小時後肚子餓的遭不住,自己跑去後廚偷炸雞腿時不小心從椅子上摔下來砸到了腦袋,把這段記憶作沒了。”
溫斯頓小聲嘟囔:“……那他說的這麼可憐,我還以為…”
雷奧尼斯冷笑:“你以為什麼? 我的孩子們不可能會受傷。”
“說的好聽,還不是砸了腦袋。”溫斯頓豪不留情地拆台,又在被雷奧尼斯遷怒之前,他及時找補道:“從我有記憶以來,奧古斯都家的孩子就沒有幾個通人性的,按照普通孩子的标準養育他們,無異于讓野獸在人類社會生活,這樣下去結果隻有一個——”
“噓——”雷奧尼斯朝溫斯頓做了噤聲的手勢:“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