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縷日光的浮現,一聲氣昂昂的雞叫在十裡村裡響起。
村南的一處小屋裡,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推開木門,拿起門邊放着的鋤頭扛在肩頭就要往地裡去。
出了泥堆砌而成的小院子,還沒走出三步,隔壁的嬸子聽見動靜叫住了她,“白潋,給你個餅子,邊走邊吃。”
名叫白潋的少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今天她今年十七了,從五歲她父母離世開始,到現在她都吃了大家多少個餅子了。
由于父母早早病死,在村裡又沒有其他親戚,白潋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主要養白潋長大的一共有三戶人家,分别是村長家、王嬸家、張鐵他奶家,有些别的人家有餘糧時也會接濟,因此白潋才能長到這麼大。
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多了一張嘴的事。孩子嘛,吃着吃着就長大了。
大家都算不上富裕,白潋已經很感激了。
為了不荒掉白潋家的地,這幾家人搭手,又把她家的地給耕了,每季收的糧食蔬菜賣了換錢,大頭給了白潋,一小部分充了公。
“不用了,嬸兒。”聽到她這麼說,王嬸瞬間拉下臉,一改和煦的往态,音量都大了起來,“吃,不吃也得吃。”
這死心眼的孩子,自從她不收白潋的飯錢,白潋都躲了她半個月了。
還好今天她天沒亮就起了,把人抓了個正着。
白潋差點要跳起來,照這個音量,馬上就會傳到其他人家去了。
下一瞬,她手上就被塞了一個餅。
白潋感動地道了聲謝,“嬸,明兒我會烙餅明兒個吃,你就不用給我準備了,謝謝嬸子。”
白潋心裡有些尴尬,她之前還說會自己準備幹糧,沒想到昨天太累了沒做,今天就被抓到了。
王嬸子揮揮手示意她不要這麼多話,忽然想起什麼,旋即拉白潋到一邊,“小潋,你中什麼樣的?”
“啊?”白潋下意識的想跑開,她一點也不想成親呢,王嬸兒今天是怎麼了。
王嬸她漢子在鎮上的豬肉鋪子幹活幫襯掙點工錢,家裡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大些,女兒小點。但女兒王丫也大了白潋半年,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了,正好最近可以幫白潋看看也沒有合适的。
王嬸用力一扯,白潋像小雞崽似的被她逮住了,“我給你留意留意。”
這孩子,雖然比王丫小點,但也可以成親了。若是家裡有了人幫襯幫襯,日子也不會過得太苦。
白潋見她認真,隻好硬着頭皮應付道,“我要吃得少,幹得多的。”
這隻想找勞力呢?王嬸兒眼前一黑,這娃娃究竟有沒有把她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
“沒了?”
“沒了。”
王嬸兒孔武有力的食指戳白潋,“你買頭牛得了!”
白潋聽了,眼睛一亮,“嬸兒!你咋知道的?我真想買!”
“好啦好啦,你個娃娃看樣子還沒長大。”王嬸兒嘀咕兩聲,走了。
王嬸本想問問白潋覺得自家小子王柱子怎樣,随即她又輕輕歎氣,若是兩人之間有什麼,她早就看出來了。
走在路上,白潋把餅掰成兩半,她心裡都明白王嬸的好意。
可成親這事兒,是她要嫁去别人家,她還想多守幾年呢,而且她實在對男的不感興趣,再說了,她靠自己也會活得很好。
一邊吃着餅,一邊想着過去的十幾年,白潋熱淚盈眶。
幸好自己是在十裡村裡長大。村裡人都對她多有照顧,但是自己現在已經到了自力更生的年紀,已經不像以前一樣毫無顧忌地接受他們的好意了。
說起十裡村,這個小村子所在的州在整個國家的東部,有一條大河經過。
十裡村和那條大河挨得并不太近,不過附近有個縣,縣裡又好幾個鎮子,這樣一來,集市也多了。
十裡村離他們不遠不近,也算是沾了光,這幾年村裡人的生活比起幾十年前,也好上不少。
以前,每個月每家幾乎都不怎麼能吃上肉,現在嘛,大部分的每個月至少能吃上一兩頓了。
十裡村南邊還有一片山,白潋聽村裡出過遠門的讀書人說——像波浪一樣。
山浪綿綿的,春夏秋冬每個季節,都會結出好果子。
因此這小村子勉強能稱作依山傍水,風水好,也算得上民風淳樸了。但也不敢說全部,隻能說是大部分人。
十四歲的時候,白潋從村長手裡拿到了自家的地契。手裡有了地,再勤快些,換的銀錢也就多了些。
自己住的是間茅草屋,也是爹娘留下的。雖說是茅草屋,但當年爹娘請人建的時候,肯定花了不少功夫,堅固得很呢。
邊走邊想,她天生腿長手長,沒一會兒就到了她家的一畝地旁。
她剛接手自家的地沒兩年,憑着自己的雙手和老人的傳授,慢慢積累了種地的經驗。
現在到了春天,白茫茫的雪都已消融,化成水鑽進了地裡。
她得趕緊趁這個機會種點東西,等收獲了就能拿到集市上賣了。
她越想越美,臉上呵呵笑得很是高興。這三年她自己攢了有二兩多的銀子,都是她省吃儉用,摳摳搜搜給省下來的。
再加上前幾年三家人賣了白家地裡的糧食換的錢,現在全身上下一共有五兩三百文錢。
不過這段時間菜價、布價、油價肉價都漲了,單是每人每年吃喝拉撒穿的開銷,再怎麼節省,也得花上差不多二兩。
若想建一座普通的磚房,起碼得準備六十兩銀子往上,按照她現在這個攢錢的速度,還得再過二十年左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