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破了。”少年有些洩氣,繼而又憤憤地自語道:“這個小王八蛋,又騙我白跑一趟。”
此時此刻,孟季真的腦海之中閃過的問題有如恒河沙數。可是他張開了嘴巴卻吐不出哪怕是一個字,隻能看着少年的背影飄然遠去。
斷劍當啷地掉落在了地上,崩裂成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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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逐漸黯淡,鑄劍城也迎來了短暫的甯靜,徹夜鍛造的匠人們始終是熬不住睡意的侵襲,一個個地進入了夢鄉。太陽從平整的海面浮出,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李樂天系着褲帶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今日劍爐的火勢似乎是比往日都要旺一些。
“師父不是不讓用這麼大的火嗎。”李樂天也沒有多想,隻是嘟囔着搖了搖頭。
李樂天看着火光站定,原地打了個滿滿的哈欠。又用手指接住了眼角擠出來的淚水,透過淚珠細細端詳劍爐中泛出的黃色火光。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兩個手意猶未盡地指挼搓掉淚珠。
借着火光,李樂天邁着虛浮的腳步向着店鋪的大門走去了。
“今天就不做生意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叫停了剛準備開門的李樂天。
“師父?”李樂天這才發現原來孟季真一直坐在屋裡,“您怎麼還沒休息?”
孟季真坐在火光裡,光線把他伛偻的身軀投射到身後的牆壁上,那是一個海蝦一樣的身影。
李樂天認真看着孟季真的臉,覺得他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樂天,”孟季真的語調比平常要和緩一些,他問道:“師父待你怎麼樣?”
“師父待我很好,”李樂天清醒了一點,回答說:“我一直把師父當作自己的親生父親。”
“我知道你不想當一個鐵匠。”孟季真說,“我也想開了,不再束縛你。”
“師父,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李樂天有些慌亂。
孟季真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平和地問道:“我教你的鍛造之法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擡起胸來,”孟季真說:“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畏畏縮縮的。”
“是。”李樂天立即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孟季真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你要記住,這套錘法來自于一個叫做石鼓林的的門派。将來把他給傳承下去。”
“是。”李樂天難掩驚異。一覺醒來,突然自己就變成了有門有派的人了。
李樂天猶豫地問道:“師父,徒弟聽了不少江湖的話本,不知您說的這石鼓林是哪裡的門派?”
“我們的師門早就退出了江湖的紛争,萬不可在外張揚。”孟季真囑咐道:“或會引火上身。”
“知道了,師父。”
火光閃爍,孟季真的眼神變得混沌起來,他在腦海中不斷搜尋久遠的記憶。
“你若想做大俠,便去做吧。但是切記不要使用我教給你的錘法。”孟季真有些哀傷地說:“我們的仇家是了不起的人物。”
“徒兒謹記。”李樂天認真地回答道。
孟季真長歎一口氣,說:“本來不想與你說這些,但是我又擔心你以後出了江湖,給自己惹上殺身之禍。”
“徒兒明白。”
“我是不能把石鼓林的真氣讓渡給你的,”孟季真正色道:“你想要在武林中出人頭地,隻能靠你自己的際遇了。”
“師父,”李樂天焦急地說:“您為什麼今天一直在趕我走,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孟季真搖頭,擡手直向一旁。
循着方向看去,李樂天看見了四散的碎片,還有那柄缺了口的長劍。
“您成功了?”李樂天驚呼,他甚至顧不上自己的事情,扭過頭高興地說:“太好了,這樣的話要不了多久鑄劍城又可以和逸劍山一教高下了。”
孟季真又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成功了,而是需要你成功。”
李樂天被孟季真說得一頭霧水,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劍,那并不是自己鍛造的。
“那不是我打的劍,師父。”李樂天說。
“我的确是領悟到了鑄劍的要訣,我做好了準備。”孟季真看着李樂天,嚴肅說道:“但是這把劍最終需要你來完成。”
孟季真頓了一下,铿锵有力地發問道:“你能答應師父,一定把這把劍完成嗎?”
“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李樂天點頭。雖然不明所以,但李樂天還是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完成這把驚世之劍。
孟季真拿過桌上的鐵錘,交到了李樂天的手中,說:“接下來就靠你了。”
一股從天而降的真氣,将李樂天牢牢地固定在了長凳之上。孟季真起身,一步一步地向着劍爐走去。
李樂天神情從疑惑慢慢變成了驚惶,青筋在額頭與脖頸上暴起,下巴不住地顫抖,但是四肢卻仿如陷入了夢境一樣無法動彈。
那是一個可怕的夢境,此生未見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