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正是桂花開得茂盛的時候,院子裡迸發出清冽的香氣,一陣微風吹過,花瓣無聲地散落在角落裡。
換做以往,顧澤安肯定會在院子裡支個桌子,躺在榻上靜靜地享受這等美景,可現在他卻因桌上的案卷奏折隻得困在一小方天地中,支着頭,拿着筆動也不動地看着桌上的口供。
右邊坐着的馬溯嘴皮子上下一動,淨說些令他頭疼的話:“燔柴爐裡經檢查,發現了大量硝石的痕迹,投放之人已抓獲,但其拒不認罪并在入牢當日晚自盡,對于此人的來曆,現無從查證。”
“此人買通了禮部祠部司郎中,扮作禮生進入祭祀大典,之後又買通金吾衛的兩個執戟,讓三個同夥混入隊伍中為其打掩護。”
馬溯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之後繼續說道:“尚衣局的官員也已關押,經過審訊沒有人承認對冕服做過手腳,隻不過有一個女官的嫌疑很大,她是最後一個接觸過冕服的人,她主要負責冕服的存放、熏香等事務,隻是她也否認了對冕服做手腳。”
“至于禮部……禮部上下也已收押,經詢問後,有五六人承認被收買。”
經過這事,大牢裡可是前所未有的熱鬧,一天到晚就沒有清靜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在哭喊着自己無罪,大喊王法何在。
祭祀一事牽扯甚廣,不單單是燔柴爐和冕服出了問題,還有好些旗幟被動了手腳,不敢想,若是祭祀結束得再晚些,那些旗幟倒下來又會造成多大的損失。
顧澤安翻看着馬溯呈上來的口供,除去認罪的那些人以外大多都是一些沒有用的:“把無關人等都放了吧,那牢裡也放不下,至于嫌疑較重的就多關押幾日。”
他頓了頓,疑惑道:“被收買的那些人,那禮生是以什麼理由收買的他們?”
關于這件事,他着實很疑惑,按理說祭祀大典這麼嚴肅的事,無關人等是進不來的,那禮生給了他們多少好處,竟能讓這些人冒着巨大的風險給他放行,又是以什麼理由說服的他們。
可惜,馬溯說出理由的刹那,顧澤安險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是……是說見見世面。”
“見見世面?”顧澤安音調不自覺提高,一雙好看的眉毛抽了抽。
就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就把這群人收買了?荒唐!簡直是把祭祀當兒戲!
若是把這個理由放在到皇帝面前,恐怕皇帝會更生氣,再嚴重點這些人的腦袋一個都保不住。
他揉了揉眉心,過了一會兒淡然道:“随本宮去牢裡看一看。”真想看看這些腦子被漿糊塞滿的人長什麼樣!
一段時間後,顧澤安的馬車便停在了牢房外。
守衛見來人,連忙恭敬地打開地牢門。馬溯先一步來到顧澤安面前為其帶路。
走下冗長幽暗的階梯,二人就來到了一地下室模樣的地方,在空曠的大殿中央,一個大圓形的火盆燒得旺旺的,其燃燒的溫度正好驅散了地底下的陰冷潮濕。
整個大殿隻有一個通風口,光線透過那唯一的缺口照在底下的刑具上,刑具上附着斑駁的血迹,黑乎乎的,風一吹,仿佛還能聞見上面令人作嘔的腥臭。
“殿下。”馬溯遞了塊帕子給他。
帕子白淨,還有淡淡的清香,兩者在這種環境下顯得格格不入。
顧澤安擺擺手,拒絕了他這份好意:“馬大人有心了。他們都關押在哪裡?”
馬溯朝一旁的獄卒昂頭示意,獄卒連忙來到顧澤安身後,恭敬地指引:“殿下請移步。”
二人跟着獄卒來到後方左轉,一道通體墨黑沉重的大門映入眼簾,大門緊閉着,門前有兩個守衛,身着黑色官服,神情肅穆。
大概是提前通傳顧澤安會來這裡,整個牢房安靜地有些詭異,一股莫名的氛圍分散開來,帶着森冷的氣息,讓人瑟瑟發抖。
兩個守衛一人一邊拉着門環,手臂一用力,腳下一蹬,大門緩緩開啟,刹那間陰濕腥臭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混雜着尿騷和陣陣惡臭。
顧澤安蹙了蹙眉,眼裡閃過一絲不适,忍下胃裡的翻江倒海後走了進去。
站在他身後的馬溯向旁邊瞥了一眼,低聲罵道:“不是叫你們打掃打掃嗎!給我掃成這個樣子!”
獄卒連忙賠罪,辯解道:“消息太倉促,隻好簡單沖洗一番——”
話音未落,便被馬溯打斷:“哼!廢物,要你幹什麼吃的!”
顧澤安甫一進門,大牢裡的人紛紛來到門前伸出手喊道:“殿下明鑒呐!祭祀一事真的與下官無關啊!”
這裡關押的都是因為祭祀一事被牽扯進來的,重刑犯都不在這裡。不過一日的功夫,他們的頭發就亂糟糟的,衣服淩亂不堪,雙目無神,顯然都遭了好大的罪,不過好在并沒有受刑,身上都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