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棄掉身下的馬匹,向着林子深處跑去。
月黑風急,如不是憑借他自小在山林長大的野獸直覺,他在這陌生的山中該是難以前行的。
拔掉後背靠近肩膀的暗器,猝了毒的飛镖還帶有倒刺,拔出來時勾爛他的皮肉。
用内力逼出一部分毒素,他躲藏在樹枝上,如豹子般靈活迅捷。
喘息了片刻,出手封鎖肩膀幾處穴道,防止毒素亂竄。
他想不通,自己是怎麼得罪了天明神教的人,雖說這算是魔教,但明明和武林盟是交好的。
江湖上最近有風聲,說魔教的少主在找一個女子,找不到就發瘋了,要找武林盟的麻煩。
燕流覺得哪裡不對,怎麼這麼兒戲的。
他想理清一下思緒,耳中卻聽到了輕微的聲響,那幾個高手也追過來了。真是比鬼還難纏,甩不掉了。
應該是身上被做了标記,要麼是氣味,要麼是用毒,否則怎麼他躲在哪裡對方都能追過來。
收斂心神,少年又從樹幹上奔逃,零星血迹落在枝葉上。不過一刻鐘,身形鬼魅的幾位江湖人也來到燕流剛才栖息過的樹幹。
帶頭的人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身後還有一儒雅男子與高挑的少女,三人停留。
“芒種,你确定往這裡跑了?”少女冷聲問。
小孩摘下染血的葉子,輕笑,“自然,少主的追蹤毒蟲天下聞名,不會出錯。”
“你好歹一個東堂主,怎麼還要我們幫忙?少主的任務,你自己做呗,反正你倆關系好。”少女有些不耐煩,眉宇間滿是不爽。
小男孩芒種也不理睬這牢騷,隻說道:“驚蟄姐姐,我要是自己能打敗新晉的武林七秀之一,我何苦找你和立冬。”
“别叫我姐姐,你要裝小孩子多久,惡心。”
立冬望着遠處的山林,隻說:“早些完成少主的任務吧,到底也是聖女的弟弟。”
驚蟄:“少主為什麼要針對這小子?不是那個盟主兒子在攪和他好事麼。”
芒種很有下屬的自覺,笑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找盟主兒子的麻煩,少主心眼子多,有時候發脾氣想一出是一出,幹吧。”
三位堂主閑談片刻,似乎一點也不着急那條逃脫的大魚,言語過後,三人一齊向着山上追去。
燕流被逼到了山崖上,他往後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山下。風吹散烏雲,顯露出半片月色,他朝前,看到林間走出的三人。
“你們少主吃錯藥了,找我麻煩,我給武林盟做事,和天明神教是有盟約的。”燕流懶得跑了,一手杵着劍,看向下方。
“小兄弟,你應該去問我們少主,我們隻是辦事的。”芒種微笑,有着孩童的天真。
燕流和這位魔教少主還是有點淵源的,江湖上關于對方的風評可是一點都不好。但之前一直沒交集,怎麼忽然圍剿他。
想不通算了,燕流一個轉身,毫不留戀地跳了崖。
追來的三人有一瞬的錯愕,連忙撲到崖邊,看着漆黑不見底的懸崖,集體陷入沉默。
山林裡的冷風一吹,三人面面相觑。
立冬馬上撇清關系,“少主說教訓一下這小子,如果死了,就是芒種的責任。畢竟我隻是來幫忙。”
驚蟄也點頭:“我本來隻聽從聖女的吩咐,這次也是好心幫忙,芒種你全責。”
芒種呆滞了刹那,又看向另外兩位堂主,真是好沒有合作精神。
“跳崖不一定是死路,他像是想死的人嗎,我找近路下山看看。”
“那你找吧,我倆算是幫你圍困了對方,夠義氣了,走了。”
少女随口一說,隐退在月色中,男子也是抱拳作揖,轉身離開。
芒種一邊找下山的路,一邊想着萬一對方死了,該怎麼和少主交代,誰能知道這小子這麼烈呢。
花了半個多時辰,芒種下了山,他拿起火折子點亮枯枝,照亮這一方。
毒蟲飛舞着,帶他找到了崖低下昏厥的少年,沒摔成肉泥,完整着呢。
若不是有這毒蟲尋着氣息找,他這會兒肯定找不到人的。
芒種松口氣,蹲身,兩指并攏探查對方的脈搏。
還活着,而且墜落下來隻是一條腿骨折,看來是故意跳下來的,用輕功減緩了沖擊。
拿出内服的護心丸和解藥給燕流服用,芒種給他點穴止血,這麼皮糙肉厚肯定死不了,快的話,明天也就醒了。
如此想着,芒種一身輕松地離開。
*
夏季的天亮的早,趕在天亮之前,吉祥就打開屋子做豆腐生意了。
将新鮮白嫩的豆腐一層層壘上來,少女用搭在肩頭的汗巾擦擦臉,又去拎兩個木桶,一桶是豆漿,一桶是豆腐腦。
她雖身形小巧,但并不瘦弱,用勁時,雙臂鼓起的線條飽滿有力。
汗水順着彎眉留下,劃過她面頰的雀斑,吉祥歪頭蹭在汗巾上,将壘起的碗碟放在案台的櫃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