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溫柔的婦人也從大門内走出,幫忙支起布棚,擦拭着桌椅。
“奶奶你歇着,我來弄就好了,你上次着涼還沒好利索。”
吉祥回頭攙扶着張繡在長條凳上坐着,她把剩下的活兒全幹了,還給張繡倒了一碗豆漿喝。
“我身子骨哪這麼差,上次喝了吳大夫的藥,好多了。”
“那也不能太累。你幫我收收錢,切豆腐就行了。”
“好好好。你做主。”
吉祥這攤子一支開,就來了一位客人,正是她們口中的吳大夫。
颌下留須,面容清癯的吳大夫看着也就四十多,他拿着兩個碗過來,要一碗豆漿,兩塊豆腐。
“早啊吳大夫。”
“早,吉祥。”吳大夫笑眯眯地打招呼,看到一旁坐着的婦人後,眼裡更是柔和,輕聲問:“繡兒姐,身子好些了嗎?”
張繡樂呵呵地,“好多了,你開的藥管用,上回說苦,你還給我送蜜餞,吉祥,給吳大夫多送一塊豆腐。”
吉祥立即多拿一塊放在大碗中,這倒是讓吳大夫不好意思了,張繡隻說都是街坊鄰裡的,不用這麼見外。
吳大夫還有醫館要開,也就不耽誤了,拎着東西離開。
他是牛頭村唯一的大夫,還是去年來的,此前村裡人要是生了病,要麼熬過去,要麼自己扯草藥吃,要麼去隔壁村鎮上找醫館,總是多有不便。
吳大夫來這裡,整個牛頭村都是歡迎的。
過得兩個時辰,吉祥的豆腐就賣完了,她還給青梅竹馬的彭大牛家留了一大碗豆腐腦。
“奶奶,家裡柴火不夠了,我去山裡砍點柴,這碗豆腐腦給大牛留的,他要是來了,你幫我給他。”
“要不,你等大牛來了,一起進山找柴吧。夏天蛇蟲多。”
“大牛現在跟着趙師傅學木工,誰知道什麼時候放工,不等了。我趕着回來吃中飯。”
“那我中午做點綠豆粥和肉餅吧。”
“好咧,我走了。”
回屋進了後院,吉祥拿起鬥笠,在腰間别上斧頭,牽着驢車從院子的後門離開。
走出村子很快,她坐上車,趕着毛驢往山裡去。
還不到正午,這會兒太陽不是那麼大,從山道裡進入山中,便感到了涼爽。
進山後捆了兩捆柴,她看到毛驢朝着牛角山山腳那邊過去了,還叫喚了兩嗓子。
驢叫讓吉祥放下手上的活,難不成是看到野獸了?
她警惕地抄着斧頭過去,毛驢拉着闆車把周遭的野草壓平,她看到一個爬行的人。
不是爬的動物,是人,還滿身都是血,血痕延伸到更遠的地方。
吓一跳的吉祥先是後退一步,然後鎮定下來,她過去将圍觀的小毛驢拉開,免得踩踏到這個身殘志堅的傷患。
還在爬就證明活着,這附近又沒有别人了,該不會是從山上踩空摔下來的?雖然衣服破爛,可這打扮,和村裡人很不一樣,也不想普通獵戶。
牛角山确實也有進山的人摔傷,想了片刻,她出聲道:“兄台,你要幫忙嗎?”
燕流從墜落的地方醒來,就已經天亮了,他發覺那霸道的毒素沒有蔓延全身,身體還被點了穴道止血,而随着時間推移,被點的穴道就自行散開了。
四下無人,可能是魔教的追兵做的,沒有直接殺他,真就隻是給個教訓。
莫名其妙的魔教少主。
他打算離開此地,爬起來走了一段路就撐不住了,摔在地上。如果又暈過去,不保證下次醒來是什麼時候,又會不會遇到猛獸。
掐着傷口,他用劇痛逼迫自己清醒。沒多久,燕流聽到了車輪的聲音,還有驢叫。
這說明有人來,他将耳朵貼在地面認真聽,從步伐來聽像個女的,可能沒有武功。
不管怎麼樣,他向着對方爬過去。
吉祥根本不知道這是沖自己來的,她看到滿身血的人朝着自己伸手,就是求救的意思。
“我帶你去找大夫。”
好心腸的吉祥快步走了過去,她蹲身靠近,卻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應該是要先把人翻過來,總不能一直趴着啃土。
從小做豆腐,還能頂替小毛驢磨豆子,她有的是力氣。也不怕髒了衣服,少女的臂彎穿過傷患的腋下,将人翻過來。
燕流稍微也使了點勁,順着這股力道一翻身,帶着血污泥土的臉一下子埋進充滿香氣的懷中。
吉祥懷裡的香味是豆子的香,還帶着甜味,比泥巴好聞得多。
半抱半摟地将人往闆車上一放,她挪開這幾捆柴,又将頭上的鬥笠搭在傷者的頭上遮陽,然後駕着驢車離開山中。
燕流在這種颠簸中又昏迷了,鼻腔裡除了鐵鏽一樣的腥氣、泥土的味道,還有一抹随風而來的豆子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