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準泣不成聲,整整隔了十餘年,他才探知到真相的一角,但其實上千個日夜,近在眼前的罪魁禍首,他竟然毫無察覺。
那樣一次奇怪的檢查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為什麼他沒有再慎重一點,再細心一點,而是也沒當回事呢?
悔恨排山倒海地淹沒了謝準,他匍匐在堅硬的墓碑上,直不起腰來。
滾燙的淚是他的忏悔,像是一場遲來的大雨,沖刷着墓碑。
照片上的白華笑得溫婉,月光正好映着她的笑顔,那雙柔和的杏眼裡一如往日地閃爍着微光。
隻是此時那眼神的意味好像變了,多了幾分悲憫。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謝準才站起來,他腿都在打擺子,顫顫巍巍地往外走。
他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要把白華身死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在黑暗中的謝準看着屋頂,久久沒能閉上雙眼。
他利用工作之便收集和化工廠相關的職員資料,查他們的去處。
謝準翻了很久的資料才發現,在白華去世那一年,有好幾個職工離職。
但從那一年之後就幾乎沒什麼異常的人員變動了,可以說是化工廠照常運轉了,看不出什麼端倪。
但就在去年開始,又有一批員工離職。
謝準的目光在那幾個名字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就猛地想起來,好幾個名字他前幾天剛剛見過。
就在關安帶回來的那群在醫院鬧事的人的筆錄簽名上。
謝準心中挨個默念過那幾個人名,順藤摸瓜,他打算去挨個走訪一下。
他知道一旦查下去,就很可能沒有回頭路,但他做不到視而不見。
白華已經枉死了那麼多年······
此時的謝準内心無比掙紮,他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找到一條既能保全現在這個拼湊起來的家,還能查到真相大白的法子。
他疲憊地閉上了雙眼,日子總得照常過下去,現在化工廠的人還沒發現他的調查,就能苟且偷安一刻。
過了沒幾天,褚青要開家長會,李秀那天正好好去紡織廠拿一批料子回家做,抽不出空來,謝準說自己有空,一到下班的點就往學校裡去了。
家長會開得再順利不過了,隻是快到家的時候下起了一場急雨,兩人被淋成了落湯雞。
謝準着急了,一推開家門就拎着褚青往衛生間去,“快把衣服都脫了洗個熱水澡,不然感冒了······”
但他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褚青竟然掙紮着要往外跑,說不想洗。
謝準半是不解半是生氣,強行脫了褚青的外套,“必須得洗,不然這個天感冒了可遭罪了。”
“還可能會發燒。”
謝栖好歹是個練家子,三兩下就把褚青的上衣脫幹淨了,他剛想打開淋浴,就看到了褚青後背前胸上的疤。
他不由得一愣,褚青趁這功夫掙開他跑出去了。
褚青回了側卧,把自己裹進被子裡。
謝準手足無措的在衛生間怔了怔,把手裡的衣服放進牆角的紅盆裡泡着,倒上洗衣粉。
謝準大概能猜出來這些疤痕是從哪來的,後悔自己剛才太心急了,沒反應過來褚青那麼反常。
側卧的門掩着,謝準在客廳站了一會,轉身跑下樓。
他攥着一大把巧克力回來了,走到側卧門口,敲了敲門。
意料之内的沒有回答,謝準正頭疼,卻發現門沒鎖,“褚青,是叔叔不對。”
“但叔叔不是故意的,隻是怕你感冒。”
“叔叔給你買了巧克力,想拿給你,可以進去嗎?”
等了好一會兒,謝準才聽到甕聲甕氣的回答:“可以。”
謝準進來了,看着床上的鼓包,把巧克力放在床頭櫃上,他站在床邊彎下腰,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
“褚青,叔叔跟你道歉。”
“是叔叔太心急了。”
“希望你能原諒叔叔。”
他說着把被子掖得更緊了,确保褚青不會凍到才繼續道:“那我去給你放熱水在浴盆裡,等會媽媽回來了再幫你洗,好不好?”
“好。”
聽到褚青的這一聲回答,謝準才算放下了心。
他沒怎麼問過李秀過去的事,畢竟一個人帶着孩子來到個陌生的地方,難免有些不得已,或者是傷心事。
他自己揣着顆千瘡百孔的心活了這些年,更不願意去撕開别人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