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滴答滴答地淋濕了地上的沙土,總掃不幹淨,風一吹就迷得人眼生疼。
她一眼就認出來一旁的白華和謝準,這兩張臉都和謝栖很像。
看着在地下安眠的三個人都跟自己年齡相近,褚思有短暫的一瞬愣神,微妙的怪異感爬上她心頭。
她工作太忙,不能在連港待太久,隻有兩天,她給謝栖這麼多時間。
廠子裡的東西她看着都很新鮮,吃的也嘗了不少,對于她這個内陸人來說的确不錯,可是謝栖連框架都沒搭好,有太多需要完善優化的地方,她有些猶豫。
再怎麼說謝栖還是個高中生,她自己肯定沒法時常過來盯着,就算給他出錢拉投資,萬事還是靠他自己。
更别說她對連港本地的境況一無所知,褚青旁敲側擊的問她原因,她也拐彎抹角地說了。
歸根結底她是個商人,做決定要看回報。
關安聽得腦仁疼,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上班的時候,他不想再聽,扭頭出去了。
謝栖知道指望不上他,隻能道:“姑姑,我心裡也沒多少底。唯一能給你打包票的是我會死磕到底,我相信辦法總比困難多。”
“去年比這個時候晚一兩個月我還天天去搬貨刷碗,現在我已經成老闆了,雖然隻有丁點大。”謝栖對她一笑,拇指和小指捏在一起比了個手勢,“為了我爸媽和李姨,還有很多人,我會一直磕下去的。這條路興許能走成康莊大道,如果不能也沒關系,我再找一條。”
“做生意不就是這樣嗎?”
“想要比别人強,總要比别人付出得多,我沒法拼其他的,隻能努力。”
褚思很敏銳,這段話很打動她,就像當初剛入社會的她一樣,那時候的她也幾乎什麼都沒有,她幹了很多雜活,到處給人打工。
可謝栖說的“他爸媽”和“李姨”都是去世的人,這并不符合常理。
她有過極為相似的經曆,那時候她想的是要賺很多錢給自己,買想要的任何東西,要是足夠多的話還能去上學,她可以參加成人高考去讀函授。
明明在世的人有很多,不管是褚青還是關安,又或者是他自己,他都不說,反而列舉已經走了的······
她能聽出這是謝栖的肺腑之言,是他最真心的話,也是最下意識地,到底是為什麼呢?
給謝栖搭把手對于她來說很簡單,她允了。至于她自己要不要往裡投錢,她還沒想好。反正謝栖手裡有,也不急于這一時,她可以再想想。
回到酒店後,褚思還是放不下這幾分疑慮,又到墓園走了一遭,她的目光被那一行行出生年月吸引了。
在墓碑間穿行,褚思的後背漸漸升起寒意,她毛骨悚然地發現,許多人的年齡都跟她很相近,埋在這座墓園裡的,超過六十歲的才寥寥幾個。
她不敢深想,慌不擇路的往外走。
從車上下來褚思還有些恍惚,她打了個冷顫,一步一步朝酒店大門走去。
太混亂的思緒讓她忘了那三層台階,失去了重心後搖搖欲墜,就在她要摔下去的時候,一雙溫熱有力的大手伸了出來。
褚思沒有絲毫意外地看向風塵仆仆的男人,他西裝外裹着長風衣,向來幹淨透亮的眼鏡上有幾枚明顯的指印。
半個小時後,褚思獨自趕往謝家。
謝栖沒想到褚思會這麼敏銳,從諸多細枝末節就能推斷李秀的死不是意外。
“姑姑,知道這件事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你隻要明白不是意外就夠了,我會為他們報仇的。”
“你遠在宜州,何必趟渾水?”
關安一把将頭頂的假發拽下來了,“褚老闆,這是真心話,你回宜州眼不見心不煩,好好當你的大老闆不好嗎?”
褚思被他的白發吓了一跳,“這······”
“這就是我非要靠近真相的後果。”
“姑姑。” 褚青也跟着勸,“你用不着攪進來,這很危險。”
褚思搖頭,“既然我來了,就是要知道。”
他們通了電話,謝栖想糊弄過去,但他怎麼可能經得過褚思的逼問。
“說吧。”褚思很堅定,“就像你們說我在宜州,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我明天就走了,沒誰能把我怎麼樣。”
“而且······”褚思擺擺手,“你倆還記得沈姑父嗎?”
“他不會讓我出事的。”
“哦······” 謝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姑姑,我們知道的也隻是一部分,證據也不足以支撐上訴。我把最關鍵的告訴你。”
“好。”
這場談話并沒有持續很久,客廳裡的寂靜變成了一把利刃,将在場四個人的心都捅了個對穿。
陷入對過往的懷念絕非一件好事,尤其是對于他們來說。
淚是融進骨血的尖刺,每每觸動都折磨得人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