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收回手,目光依舊落在她臉上,唇角勾出一個古怪的笑意,自言自語道:“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因為害怕嗎?是啊,所有人都在害怕我,現在我渾身魔氣,無數生命死在我手上……”
其實之前,他在象嶼山看到她恐懼的眼神,便覺得不對勁。甚至下意識認為她是其他人僞裝的,是假的,可是又看不出一絲破綻。
是她,也不是她。
回到魔宮後,他一個人站在房裡,一直想,一直想,想了許久,卻想不出一個讓他信服的原因。
然後,她進來了。
江躍鯉剛剛揮手趕蚊子時,動了圈在她手腕的貓尾。
胖貓沒有試過挨着人睡覺,這一覺格外舒服,尾巴傳來動靜,被擾醒時還帶着幾分慵懶的倦意。
它微微擡起眼皮,下一瞬猛地睜大。
圓圓的眼眸裡,倒映着主人面無表情的臉,他的眼神冷冰冰的。
吓得它渾身一顫,背脊瞬間弓起,毛也炸開一圈。不過它沒有弄出任何聲響,隻是默默縮了縮脖子。
主人時常這樣,赤着腳在魔宮長廊裡無聲行走,像個遊蕩的幽魂,也因此,經常會吓到它,有時候它還因為驚吓過度,毛一撮一撮地掉。
大手朝它伸來,修長的手指捏住它的後頸,将它提起。
然後,它久違地落入了主人的懷中。
在它有意識起,這幾百年間,主人這麼抱它的次數,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今天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嗎?
貓貓想不懂。
天魔盤腿坐在地上,将它圈在懷中,胖貓眯着眼,任由他動作。
他漫不經心地捏起一隻貓爪,指腹輕輕一按,鋒利的爪尖便彈了出來。不知他從哪兒摸出一把小巧的銀刀,長睫毛低垂,“咔嚓”一聲,幹脆利落地剪掉了最尖銳的部分。
胖貓:嘤。沒什麼事,幹嘛要剪它的爪子。
天魔神色平靜,動作不緊不慢,在暖黃的燭光下,一個接一個地修剪它的爪子,這個場景仿佛隻是一個稀松平常的日常。
胖貓作為魔界赫赫有名的兇獸,修剪指甲這種事,實在有損威嚴。它不懂為何主人要剪它的爪子,這讓它還怎麼出去見人,還怎麼打架?
貓貓心裡苦,但是它不能說。
翌日。
江躍鯉一覺睡到自然醒,剛醒來時還有些迷迷糊糊,以為自己在公司午睡時做了惡夢。她揉了揉太陽穴,閉着眼,心道:這破班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直到感覺身下的床觸感有些陌生,揉了揉眼睛,睜開眼,入目是空曠古樸的房子。
哦,對了,她現在在魔宮。
光線昏沉,長明燭燭火跳動。
她坐起來,擡手梳順頭發,轉過身去,在藥箱裡翻找水囊,順便将還在呼呼大睡的烏鴉提起來,将它搖醒。
烏鴉癱軟得像一條黑抹布,半撐着眼,任她揉搓,張着翅膀癱在地上。
江躍鯉給自己猛灌一口水,頓時神清氣爽:“啊……”
一會得找機會出去,白天應該比晚上要安全得多。
這時,她忽然想起,怎麼胖貓不見了?
她翻遍了被褥,愣是沒找到那隻圓滾滾的身影,昨晚撸貓的手感還記憶猶新。
又找了一會,實在找不到,她一度以為那是一場夢,可又摸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貓指甲。
她忍痛放棄尋找,低聲道:“算了,那煤氣罐看着比我還熟門熟路。”
後會無期,我的小胖貓。
江躍鯉動作利落地收拾好物品,卷好鋪蓋,抱着烏鴉,背上她的藥箱,開出一條門縫。她貼着門縫聽了片刻,确認外面沒有動靜,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隙。
先探出半個腦袋左右看了看,長廊空蕩寂靜,既沒有妖獸,也不見天魔。
很好。
她輕巧地閃身而出,反手将門輕輕合上。
魔宮内部光線昏沉,方形天井投下的微光帶着濕冷的潮氣,玄黑鐵鍊壓迫感十足,讓人有種窒息感。
江躍鯉沒有耽擱,按照昨晚記下的路線,快步穿過曲折的回廊,沿着樓梯一路旋轉而下,很快便抵達了高聳的殿門。
踏出大門的一瞬,天光驟亮。
原來外面晴空萬裡,隻有樓閣内才籠罩着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冷。
作為外門弟子,雖說不是什麼高手,但好歹修煉過,一夜休整後,體力已經恢複了大半。她快速穿過空曠的廣場,很快便遠離了那座壓抑的宮殿。
出了魔宮大門,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感受着陽光灑在身上的溫度。
門外一切都恢複了原狀,沒了打鬥的痕迹,也看不到一點血迹,仿佛昨天的煉獄隻是一場幻覺。
她沒有絲毫停留,徑直朝着山下走去。
這山特别高,石梯蜿蜒而下,走得她恐高症都犯了,兩腿酸酸軟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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