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天宗。
大殿内,檀香缭繞,肅穆莊嚴。
一白須老者端坐于上首,他銀發高束,面容肅穆,身着月白法袍,上面繡着繁複的雲紋。
老者雙目微阖,手指輕叩扶手,周身威壓如山嶽般沉抑,令人不敢直視。
殿中站着一名身着青色華服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微微躬身。
他笑得命相當命苦。
“宗主明鑒,真不是我不作為,實在是因為靈氣不足,導緻了靈田日漸枯竭,靈獸萎靡不振,若不加大靈氣供給,收成恐怕難有起色。”
老者猛然一掌拍在案幾上,茶盞震得叮當作響。他雙目如電,聲音沉冷:“你去年便沒有按要求提供足量的貨,如今還敢來讨價還價?”
中年男子身子一顫,腰彎得更低了。
他所在的宗門雖不算小,但在掌控靈脈的九霄天宗面前,也隻能是俯首聽命。
畢竟若是惹了九霄天宗不喜,他們可以截斷靈氣輸送,一個宗門便會因此快速沒落。
其實老者的怒火并非來自于他,隻不過他恰好撞在了槍口上。
老者真正煩悶的,是昨日談判的失敗。送去的百來人折損殆盡,隻剩下一個重傷的陳峰主逃回。
如今五位長老都在閉關,如果真的要對付天魔,勢必驚動他們。
屆時問責起來,自己這個代掌宗務的,首當其沖。
其實多分些靈氣給下宗也不是什麼難事,但這人偏偏選在這焦頭爛額之時來觸黴頭,他并不想如他所願。
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道白影如風般掠入大殿中,來人單膝跪地抱拳道:“宗主,弟子有要事禀報!”
老者袖袍微振,不動聲色地對中年男子擺了擺手,不耐道:“你的事容後再議,先回去吧。”
中年男子張了張嘴,最終隻能深深一揖,黯然退出大殿。
待那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老者才略顯疲憊地側靠在扶手上,指尖輕揉太陽穴:“說吧,何事?”
“禀宗主,靈韻峰……發現了一名活口。”弟子聲音裡帶着幾分遲疑。
老者揉按的動作頓住,緩緩睜開眼:“靈韻峰不是已經搜查過數遍了嗎,怎麼如今才發現活口?”他目光如刀,語氣陡然轉冷,“若是有人擅闖禁地,按宗規處置便是,何必來煩擾我?”
弟子連忙解釋:“是昨晚幸存的弟子……”
“說清楚。”
“她是從魔宮裡活着出來的!此刻正在下山途中,已派人暗中跟随。”
“什麼?!”
“咔嚓”一聲脆響,檀木扶手在老者掌下碎裂。他猛地站起身,又強自按捺住情緒緩緩坐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都進了魔宮,還能活着出來?”
難道是那位在魔宮布置的陣法出問題了?
“宗主,是否需要派人接洽。”
老者捋了兩把胡須,沉吟道:“不急,靈韻峰在天魔的神識範圍内,待她離峰後再接觸。記住,遠遠跟着,不要打草驚蛇。”
“弟子告退。”蘇玉衡抱拳行禮,正要退出大殿,卻被老者突然叫住。
“且慢。”老者捋着長須,問道:“玉衡,從魔宮活着回來的,是哪個峰的弟子?”
蘇玉衡是天劍峰曾經的二弟子,自從他的大師兄入魔後,他便晉升為天劍峰大弟子。他處理事情冷靜沉着,也是個極好的苗子。
九霄天宗一宗九峰,各峰之間有着隐隐的競争關系,現在不知哪峰出了這個天才,若是能作為九霄天宗與天魔的橋梁,前途不可限量。
作為一宗之主,也要關注各峰的勢力情況。
弟子恭敬道:“是外門弟子。”
“外門?”老者眼中閃着欣慰的光芒,“不錯不錯,孺子可教啊,想必是一個天資聰穎,膽識過人的人!”
蘇玉衡嘴角抽了抽,腦海中浮現出對那位“天資聰穎”的外門弟子的第一印象。
他看到她時,她正在下山,全靠兩條腿,這兩條腿還不斷打顫,跟面條似的。彼時她嘴裡還碎碎念:“啊啊啊,吓死寶寶了,怎麼那麼高啊!不行了,我不行了。”
老者感慨道:“如此勇敢的孩子,能入選和談隊伍,定是知書達理……”
“知書達理”四個字剛落入耳中,蘇玉衡眼前就閃過一片回憶。
那姑娘有一次差點扭到腳,坐在石梯上拍着胸口,拳頭捶地,罵罵咧咧:“我靠,我靠,吓死了!”
老者:“……沉着冷靜……”
蘇玉衡腦海:自動播放她抱着石柱,閉眼尖叫的畫面。
老者:“……儀态端莊……”
蘇玉衡腦海:石階較高處,她手腳并用地往下爬,發髻散得像炸開的蒲公英。
……
“玉衡?蘇玉衡!”
“啊?在!”蘇玉衡猛地擡頭,才發現自己走神了許久,連忙低頭:“宗主英明,弟子,弟子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