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鯉窩在淩無咎懷中,冷汗涔涔,神情認真,像是個專注于任務的特務,“你說句話呀。”
軟玉在懷,無論讨厭、喜歡,心跳總會有變化吧。别說躁動的心跳,連平穩的都完全聽不見先真是見了鬼了。
她感受不到他心跳也就罷遼,偏偏這人連一絲反應都不給,不推開,也不抗拒。就這麼立在原地給她抱着,雙手自然垂在身體兩側。
江躍鯉現在是兩眼一抓瞎,完全搞不懂他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美人計,似乎有些失敗。
臭魔頭,不識貨。
淩無咎并非故意不給反應,他正陷入了自我情緒中。
自從入魔後,他行事便全憑一時興起。世人都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一個瘋子。瘋得徹底,也瘋得痛快。想殺人時便殺,即便是至親也不眨眼,想毀物時便毀,縱使稀世珍寶也化作毫不手軟。
喜怒無常得連他自己都捉摸不透,前一瞬還在撫琴賞花,下一刻就屠了滿城。
眼前這個人,是唯一一個,他能夠确定,且提不起殺意的存在。而這又滋生出另一種更為扭曲的沖動,想要拉着她,一起走向毀滅的沖動。可每當對上她澄澈的眼睛,他便将那股瘋勁壓下。
用最原始的方式糾纏,是兩人曾經默認的宣洩途徑。
可她抗拒的神情太過決絕,兩頭兇獸在他體内厮殺,壓抑情緒已經到了極限,幾乎控制不住。這時的溫熱懷抱,以及那一句悶在他懷中的話,讓他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下來。
這樣一來,他的躁怒也沒了。
“嗯——”江躍鯉悄悄擡眼偷看,淩無咎的下颌線淩厲,面無表情。現在她在唱獨角戲,一個人在這又摟又抱的,對方卻連個反應都不給,實在沒意思。
不抱就不抱吧,她身體往後撤,撤到一半,淩無咎忽然擡手,圈住了她的背,一把将她按了回去。
他的手臂像鐵箍般,力道收緊,大得讓她不得不挺直脊背,整個人幾乎彎成一個弧形,腰肢近乎要陷進淩無咎懷中,臉頰完全埋進他的胸膛。
他微涼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遞過來,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腔的起伏和肌肉的輪廓。
兩人身體緊密接觸,姿勢暧昧得令人心驚。如果有人路過,都要捂着眼睛,大喊一句“狗男女光天化日竟然…”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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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擁抱,便将事情都糊弄了過去,江躍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天才糊裱匠。
為了守身如玉,她先将淩無咎送回寝殿,才轉身回到自己房中。
兩人今天絕不能同處一個房間,畢竟孤男寡女,幹柴烈火的。不是她不相信淩無咎,她這是連自己都不相信。
這世界的人物關系太複雜了,她能不摻和便不摻和。
隻想把任務做完,快快樂樂歸家去。
江躍鯉推開房門時,屋内一片昏暗,厚重的雲層遮擋了月光,隻在窗口落進一塊慘淡的光。
她剛擡腳往裡邁,一道黑影挾着風聲,迎面撲來。
看不太清,卻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這一道黑影的運動軌迹。
她條件反射地擡手一抓,指間傳來羽毛的觸感,低頭定睛一看。
……又是這隻蠢鳥。
“系統888為您服務,”抓在手中的烏鴉,發出機械般刻闆的聲音,黑溜溜的眼珠在黑暗中泛着一絲光,“檢測到記憶碎片掉落。”
随後,它又恢複了那副不靠譜的模樣,掙脫開來,撲棱着翅膀,在她頭頂盤旋,催促道:“快用快用!”
一道微光從烏鴉羽翼間升起,在半空中慢慢凝結,變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
鏡面泛着幽幽白光,邊緣雕刻着古樸的符文,正緩緩旋轉着,懸浮在江躍鯉面前。
江躍鯉卻腳步一轉,繞過那面懸浮的鏡子,徑直走到梳妝台前,彎腰拉出圓凳,慢慢坐下。
“先說說,”她擡繞到後腦,解開束發的綢帶,“為什麼非要我現在就用?”
烏鴉落在梳妝台上,來回踱步,焦躁不安,爪子刮擦着桌面,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響。
“我着急。”
“着急什麼?”
“……忘記了。”
江躍鯉:……
“先不說魔現在不需要我救,這記憶碎片對救魔有何用處?”
烏鴉的羽毛不像平日那樣順滑,而是淩亂地支棱着,時不時還抖動幾下。
“系統權限大部分都被鎖死了……”烏鴉用力甩了甩頭,像是要把什麼不好的念頭甩出去,“我看不到完整的。”
江躍鯉伸手拿起木梳,慢慢地梳理着長發。“你都不知道,這道具就先留着,等需要的時候再用吧。”
“不行!”
烏鴉羽毛突然全部炸開,整個身體看起來大了一圈,而後又洩氣了一般,“能不能現在用。”
女梳發動作一頓,奇怪地看了它一眼。
這太反常了。
往日裡這隻蠢鳥雖然話多,但言行舉止總像隔着一層紗,有些呆闆,像人工智障般。
此刻卻像個急紅眼又無可奈何的人,連翅膀尖,都在微微發抖。
江躍鯉将視線從烏鴉身上,移到它上方漂浮着的記憶碎片。
用是可以用,不過得先搞清楚一些事情。
江躍鯉問道:“我進入回憶後,回來的契機是什麼?”
上次冷不丁就回來了,吓死個人。
烏鴉羽毛蓬松,跟個黑煤球成精似的,“時間,你隻能在回憶裡待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