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緣散人手指結印,擡頭問道:“你平日是如何喝止他人的?”
江躍鯉張了張嘴,“不要”二字險些脫口而出。
可一想到在這個世界,那頭打得正熱火朝天,她這頭大喊“不要、不要”的,未免太過奇怪。
她配合着這個世界的調性,換了個詞,開口道:“住手。”
“善!”介緣散人颔首應下。
不消一會,他将吊墜還給了江躍鯉。
開光的過程十分平淡,甚至可以說得上敷衍,介緣散人随便掐了個法訣,對着吊墜胡亂比劃兩下,連咒文都念得含混不清。
說得好聽些,是大道至簡。
難聽些,就像在公園裡,找個擺攤老大爺的算命一樣随便。
在一懶散街尾大爺手上的貨,江躍鯉打心底懷疑此物的奇妙之處,更不信它的來曆。
一件商品加上點故事,便可以溢價賣出,來自現代的她,對這種套路懂得很。
話雖如此,她依舊不太想戴,有種天然的排斥感。
江躍鯉手腕一翻,徑直将吊墜遞到淩無咎面前:“還是你戴比較合适。”
畢竟這位可是比邪器還邪門的主兒,鎮個吊墜,還不是小菜一碟?
淩無咎眼底閃過一絲晦暗。
他當然是識得此物的,用處也了明與心。
他眼神微微一閃,俯身,盯着江躍鯉纖細的脖頸。
戴不戴有何區别?若是煩了,擰斷這截脖子,什麼禁制都是笑話。
就着她手戴上,倒也解了心頭那股無名躁意。
身前的人甫一湊近,黑發在眼前垂落,江躍鯉茫然看他。
“這鲛人血淚,需得你親手為我戴上……”淩無咎長眉淩厲,雙目漆黑,隻擡眼看來,便讓江躍鯉心中一悚,旋即一蕩。
“……才作數。”
隻有這樣,才可建立契約。
江躍鯉雙手拎着一根細線,吊墜輕微歡動,裡頭紅意綿綿,像活物般流轉。
在她眼中,淩無咎有着齊天大聖那樣日天日地的狂妄,如今垂頭等她戴上手中之物。
她則是,像那愛哭的秃驢唐僧……
也行吧……
江躍鯉非常有儀式感地放緩了動作,畢竟這枚吊墜,往後緊貼着淩無咎的心口,懸挂千年,料想這對他意義非凡。
吊墜往淩無咎發頂套入刹那,江躍鯉突然渾身氣勢大漲,發絲亂飛。
她一下子沒控制好,狂風以她為中心轟然炸開,掀翻了隔壁攤販們的小攤子。
頓時人仰馬翻。
慘叫聲中,唯獨介緣散人反應神速,一個餓虎撲食,□□似的趴在攤位上,愣是用肉身護住了全部家當。
江躍鯉動作不停,雙手往下壓,便将吊墜套在了淩無咎脖子上。
這暗地裡監視的小尾巴也太煩人了。
像個變态一樣,一路尾随他們,現在竟還想對她下暗手!好歹同宗同門的,對待客人連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下死手,簡直不講武德!
雖說她現在狀态特殊,但也不能這麼欺負魂體吧?
江躍鯉套完吊墜,手一伸,朝介緣散人攤開掌心,還抖了抖手,就像是不孝女剛拿了零花錢,又來要錢一般。
介緣散人趴在桌子上,肉痛地從肚子裡下摸出支銀钗,拍在她手上:“當贈品,隻此一件啊!”
江躍鯉點頭,握住銀钗,往裡猛灌靈力,钗子仿佛受到炙火烈燒,頓時亮得像顆小太陽,照得淩無咎都眯起了眼。
她倏然轉身,朝着暗處甩手就是一擲。
銀钗受不住磅礴靈力,還未到達暗中人躲藏位置,便炸開了。
銀钗在半空就炸成了白色煙花,白光刺目,瞬間吞噬整條街道。
威力比想象中大了不少。
江躍鯉由衷地給出了好評,這簡直比閃光彈還好用。
借着白光障目,江躍鯉帶着淩無咎逃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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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内,兩人遊遍了大江南北。
如同抽簽一般,通過法器随緣傳送,四處遊曆。
日子過得惬意又平凡。下雨了撐把油紙傘慢慢走,天熱了找棵大樹乘涼打盹,看到好玩的東西也要湊熱鬧。廟會上買糖人,集市裡聽評書,偶爾還會幫老農推推車,給迷路的小孩指指道……
這一日,他們如同往常一般,躺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度過閑散時光。
青草像柔軟的地毯一樣,鋪向天邊,和遠處的藍天連成一片。羊群白雲般,在草原上緩緩移動,牧羊人騎着馬的身影遠遠望去,隻有一個小黑點。
一隻素白的小蝶翩跹闖入視線,蝴蝶飛呀飛,打着旋兒,最後輕輕落在淩無咎鋪展在草地上的墨發上。
他阖着雙眼,面容沉靜,如白玉雕琢般,連長睫也凝着不動,仿佛一尊被時光遺忘的神像。
蝴蝶停在他面龐幾寸遠,薄翼舒展又合攏。
江躍鯉想,撲蝶的基因是在她骨子裡的。不然她為何一直盯着那小蝴蝶,盯得手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