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想到她身姿輕盈撲蝶的畫面,嘴角又抽搐了一下,不妥不妥。
那高雅的動作,她做不來。
江躍鯉盤腿坐起,手肘撐在膝蓋,掌心支頤,又扭頭看向那隻蝴蝶,擡手打算揮走它。
才伸過去,還未來得及動作,淩無咎豁然睜開雙眼,雙目漆黑,隻靜靜凝視着她。
他在警告她,要是這隻手敢再往前半寸,下一刻,便能欣賞到自己斷腕噴血的絕美畫面。
她毫不懷疑,他真會這麼做。
江躍鯉手掌定在半空,努力壓制即将上翻的白眼。
說實話,她有些惆怅。
聽說這位堕魔的導火索,是位姑娘,以那為愛魔化的狗血程度,大概率也還有“非卿不娶,旁人勿近”諸如此類的設定。
作為莫名被卷進來的倒黴蛋,她當然蛋疼,以及嗤之以鼻。
但是千年後的她……認為這個設定還行。
塵世茫茫,能遇見一個将你刻進心底、揉入血脈的人,實屬困難。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在别人的餘光裡,充當可有可無的注腳。
唉,人甚至不能共情不同時空的自己。
小蝴蝶許是意識到這一片的氛圍的别扭,振翅飛起,拍拍屁股走了蝶。
徒留兩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江躍鯉收回了手,雙手交疊,枕于腦後,微風吹過,草浪輕輕起伏,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的聲音夾雜在草浪聲中:“你知道我是誰嗎?”
本以為他會反問她是誰,或者“知道”、“不知道”之類的回答。
不料,淩無咎隻是平靜地望着藍天,聲音淡得像天邊的雲:“我不在意。”
嚯,好一個不在意。
臭男人。
江躍鯉道:“我是千年後穿回來的人。”
她是個破落穿越戶,穿來穿去的,跟一個苦命出差狗似的。
她接着道:“我和你有一段道侶情緣,未來的你,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她壞心眼地拖長音調,“愛我愛得不知天地為何物,願意為我生,為我死,為我哐哐撞大牆,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我下酒……你信不信?”
真相真是個任由人裝扮的小姑娘。
淩無咎沉默地注視她片刻,随即很輕地“嗯”了一聲。
江躍鯉:媽的,這清冷人設的設定,有時候真讓人窩火。
那點探讨的欲望,一經戳破,就跟漏了氣的氣球似的,不知竄到了何方。
“時間快到了。”江躍鯉坐起身來,拍去衣裙草屑,垂首看淩無咎。
他眼睫輕顫,毫無情緒的眼眸蕩起波紋,紋路愈發密集,幾乎要洶湧起來。
這副模樣,與千年後,那個徹底入魔的他有七八分相似。
個人危險性顯露出來,江躍鯉反而覺得親切起來,膽子也肥了,幹脆把底牌亮出來:"我在這邊待不久啦,神魂撐不住了,得回栖夢崖,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兩人天南地北一通亂跑,如今身處何方,她還真不知。
若是直接在這荒郊野外回到現實,還得千裡迢迢趕回栖夢崖,一想便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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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送法器光芒散去,兩人已回到栖夢崖,恰好落在了院子裡。
院子和千年後相差不大,隻差在一些小細節,比如,東邊小竹林,應當散落幾張小石凳,才不顯得冷清。
淩無咎比她更像幽靈,無聲無息站在身側。
江躍鯉想提些意見,順手朝淩無咎衣袖拉去,即将觸碰時,她忽地想起,淩無咎的不喜人碰的潔癖,急急刹住手。
卻已經晚了。
一道靈力一把箍住她喉嚨,把她擊到竹林後,抵在牆上。
竹葉紛飛,他落在她身前,神色冰寒。
她大吃一驚。
這世上誰對她出手都不奇怪,即便是那個将一切情緒扼殺,無悲無喜的雲生道君,她也不會驚訝。
可她唯獨沒想過,是這個狀态下的他。
靈力不重,江躍鯉有靈力護體,倒是不痛不癢。
她隻眼神迷惑,看着潇潇然立于身前的他。
“下次不要這樣,”他冷冷道:“我不喜旁人觸碰。”
脖子的禁锢消失,她沒有回應,慢吞吞地摸着脖子。
眼前景色一變,竹林邊憑空多出幾張石凳,布置得很巧妙。
這是回到現實了。
江躍鯉風風火火邁開步伐,一把推開房門,二話不說沖進屋内。
鶴燈昏黃光暈裡,身側一空,淩無咎便醒了過來。
他一睜眼,便瞧見了氣勢洶洶的江躍鯉,她站在榻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