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淩無咎問道。
他握住了江躍鯉的手,拇指輕輕捏着她手指,睫毛垂着,邪氣壓過了那淡淡的清冷。
江躍鯉抽回手,雙掌一合,“啪”地捧住他的臉。
出人意料的是,這位平日不可一世的魔頭,竟出奇溫順,甚至主動仰起臉,配合她的動作,像隻做錯事的大狗。
她毫不客氣地揉圓搓扁,将一張俊臉捏成各種形狀,直到心滿意足了,才長舒一口氣,松開他:“沒事了。”
困意洶湧襲來,江躍鯉懶得解釋,三兩語也解釋不清,直接走到裡間床榻前,翻身上去。
才蓋好被子,腰間一重,身後覆上一層清涼,身後的人摟着她,力道有些大,幾乎是一種禁锢的姿态。
極寬的一張床,這魔頭做什麼硬要擠着她睡。江躍鯉蠕動起來,提着手肘往後推,嘗試掙脫這個懷抱。
耳邊傳來一聲悶哼,她聽到他深吸一口氣,道:“再亂動,後果自負。”
……她頓住動作。
不是,大哥,你這話說的……很有歧義啊。
“睡吧。”淩無咎放輕了嗓音,那聲音仿佛深山古寺的晨鐘,莫名帶着讓人心靜的魔力。
江躍鯉睡眠質量一向好得出奇,今夜也是沾枕便睡。
夢中朦胧間,絲縷甜膩的香味灌入鼻腔,她看見層層白色紗幔飄蕩,其間有一寬榻。
影影重重間,一白衣少年雙手撐榻,青絲散落,有玉山傾頹之勢。他踉跄支身,動作卻無比吃力,仿佛無數條鎖鍊,将其困于榻上,掙脫不得。
見他周而複始,江躍鯉不明緣由,朝他走去。
才行了幾步,幾個仙女般的女修自她身側飄去,魚貫而行。羽衣飄舞,卻略顯單薄,甚至能透過輕紗,看出點肉色來。
江躍鯉也急忙跟上,可腳程慢得出奇,像踏入深及膝蓋的淤泥裡,艱難前行。
她确定腳下無物,再擡頭,便見那幾位女修圍着榻,餓狼撲食般,往榻中人撲去。
隻一瞬間,江躍鯉便明白了,這是強取民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正心急,眼前瞬間變作一片火海,輕紗燒卷成一團黑渣,落在地上,女修渾身冒火,自上面滾過。
人間煉獄,不過于此。
她心裡咯噔一下,不敢動了,隔着火光,她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樣。
大火并未波及他,他眼眸古井無波,黑發散亂,白衣逶迤,一步一顫地走遠,走近了彌散的黑霧裡。
離開靈韻峰後,她多多少少聽見了一些流言。
有一種人,身負神裔血脈,落地就自帶VVVVIP頂級配置。他們落地成仙,修為通天,甚至還能還可以反哺靈氣,俗稱行走的大型靈氣發電機。
但并非所有同脈後代,都可有此境遇。
如今,這一脈就剩一個金疙瘩。
這個金疙瘩,便是淩無咎。
江躍鯉突然福至心靈。
好家夥!這破宗門該不會在打什麼缺德主意吧?
比如把這位爺當種馬,就指望再抽個SSR出來?!
想想宗門那調性,做出這種事也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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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透,街道的青石闆上,還浮着一層薄霧。
“吱呀”一聲,趙掌櫃卸下最後一塊門闆。
隔壁成衣店的王老闆正撩着衣擺,跨過門檻,指甲塗着鮮豔丹蔻,翹起尾指輕輕捂嘴,仰頭打了個哈欠:“趙姐姐昨個兒可是做了一筆大買賣呀,怎麼今日不休息休息?”
檐角鐵銅叮當,早點攤的熱氣混着叫賣聲漫過來。王老闆就勢倚在櫃台邊,神情恹恹,眼下青黑,也跟着打了個哈欠。
“你都不知,昨晚跟打仗似的,那繡娘針尖兒都快冒火了。”
趙掌櫃說着,鋪子夥計抱着布匹走過,她扭頭瞧了一眼,接着道:“這事若是辦不好,别說這小店,我都不一定保得住!方才才将貨交了出去,那仙人沒給個準信,我能睡得着嗎?”
王老闆道:“你說,這仙門中人素來瞧不上凡間手藝,怎的突然火急火燎來你鋪子裁衣?”
趙掌櫃轉身進店:“誰知道呢。”
九霄天宗一向瞧不上這些凡俗料子,之所以火燒眉毛似地定制,是因為宗門庫房裡,壓根找不出這種流光溢彩的布匹!
他們自诩素雅高潔,身着的衣裳不是月白就是鴉青,即便有些重色的,料子也素淨得像守喪服。
誰能想到雲生道君歸宗第一件事,便要要什麼“紅光璀璨”的料子?
宗内急得直跳腳,最後隻能拉下老臉,找凡人繡坊趕制。
江躍鯉從混沌的夢境中掙脫,身側床榻早已涼透。夢魇情緒殘存,未完全消散,耳畔卻捕捉到幾縷淺淺的呼吸聲。
十分陌生。
她眯開眼,又驟然瞪大。
外間竟立着四位仙子般的女修!一個賽一個的精緻,雲鬓高挽,廣袖流仙,婷婷站成一排,像仙界選秀現場。
某一刹那,她以為她特麼地又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