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窗棂大開,清風徐徐,軟榻上胖貓攤成一張厚餅,烏鴉蹬腿舒展毛羽,一同惬意地曬着太陽。
沒穿。
她收回視線,心道:九霄天宗這是派人來當貼身侍女了?
想起淩無咎在夢中大開殺戒的模樣,江躍鯉不禁在心中誇贊起她們的勇氣來。
見江躍鯉已醒,四位侍女如花蝴蝶般,圍攏過來。
不容分說,她就被左右架起,按在了妝台前。
江躍鯉借着銅鏡的倒影,暗暗打量。
侍女身遍绫羅,滿身法器,舉手投足間,自帶風華。這哪是什麼侍女,分明自小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
梳頭侍女腕上玉镯相擊,清淩淩兩三聲響,十指翻飛,三兩下盤好了發,但拉斷了她幾根發絲。
前頭描妝的,動作也是極快,一氣呵成。
伺候她更衣時,期間這一群女子七嘴八舌的,像一群鬧春的雀兒,聽得江躍鯉腦袋嗡嗡叫。
今天,她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在叽叽喳喳的大量信息中,她總結出了兩點:
一是,今日有一個盛會。
二是,她需盛裝打扮出席。
待一切準備完畢,兩人所有架着一面大鏡,放在她跟前。
一看鏡子,江躍鯉差點被自己閃瞎。她現在像個行走的珠寶匣子,還是鎮館之寶級别,會被博物館重點展出的那種!
這是一條褶裙,紅得如新剝的石榴籽。裙面織着石榴花紋,動則漣漪輕漾。日光下,繡紋金線浮起碎金光澤。裙腰束得極高,系帶垂落兩縷流蘇,尾端綴着小小的銀鈴,臂彎間半透雪色帔巾像攏着一縷雲霞。
她現在是一朵人間富貴花。
不過搭配面上的妝容,倒顯得她有些……妖豔。
眉梢描得太過鋒利,唇脂豔得近乎滴血,美得極具侵略性。
“姐姐,這石榴裙雖是凡物,可是連夜為您趕制的,”身側一個嬌俏可愛的侍女,笑得眼睛彎彎,道:“果然十分合适……”
“等等!”江躍鯉轉頭止住她的話,“你剛說這是什麼裙?”
“石榴裙呀,”侍女笑道:“凡物也好看的,姐姐不會生氣了吧。”
江躍鯉搖頭,心跳陡然加速。
其餘人也各種誇贊,她卻隻心不在焉地應着。
終于,尊貴又美麗的侍女們稱贊夠了,才将江躍鯉塞進仙轎,前往瞻星台。
瞻星台四角立着通天巨柱,一側設有一座高台,可俯視廣場衆人。
仙轎輕晃間,江躍鯉掀開紗簾一角,她頓時一個激靈。
這地方她可太熟了!
這是她剛來那日動員大會的場地。
隻是眼下廣場上的人群比那日壯觀多了。上千名修士整齊列隊,清一色的素白道袍,遠看像一團攤平發酵的白面,密密麻麻鋪滿了整個廣場。
江躍鯉在轎中正了正身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覺着這仙轎舒适度着實一般,于是給了一個銳評:
不如淩無咎童年回憶裡,那仙轎的十分之一。
仙轎停穩,外頭不算安靜,隐約聽見有人責怪來遲了。
“師伯,不要怪江師妹,她隻是動作慢了些……”
江躍鯉認出這聲音,是那嬌俏可愛的侍女,聲音軟軟諾諾的,聽得人心都化了。
人還怪好的咧,還幫忙解釋。
雕花轎門傳來動靜,緩緩朝兩側打開,江躍鯉透過門洞,看見一角玄色衣袂。
她這才躬身,準備出轎門。
還未動作,探進來一隻手,五指清俊,如玉質一般。江躍鯉思索片刻,還是搭上他掌心,低頭出了轎門。
她才踏出轎門,一道道視線便朝她壓過來。
——邪睨,打量,狎視。
江躍鯉背脊繃緊,體内靈力湧動,即将要化作一隻應激的貓兒時,身後突然傳來“啊——”的一聲凄厲尖叫!
不善的目光,轉瞬間消失殆盡。
她一瞬松懈下來,循聲望去。
方才還巧笑倩兮的可愛侍女,此刻正蜷縮在地,雙手捂臉,痛苦呻吟。鮮血從她捂臉的指縫間不斷滴落,在地上積了一灘血水。
周圍同門噤若寒蟬,無一人敢上前施救。
殺雞敬候,槍打出頭鳥。
她的“槍”神色自若,手指輕輕扣住她手腕,牽着她從容走向高台中央的主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