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髒,但又似乎沒有心髒。
心口那處填得很滿,并非想象中那般空洞,可他的心髒在罷工。
算不上死了,可也不算是活着。
這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許多,饒是元嬰期的她,渡進去的靈力也不過杯水車薪。
不過靈力無用,這一行為倒是有用。
起碼他體内的靈力逐漸平緩,引導體内濃郁魔氣化作絲絲縷縷的黑霧,往外溢出。
她的存在,主要起到一個安慰作用。
是兩方戰場中,靈力方的啦啦隊。
漸漸地,她掌下緊繃的肌理終于松懈下來,像退潮後平靜的海岸。
四周彌漫着他身體溢出來的魔氣,黑霧在日光下流轉,卻在她周身遊蕩不前。
原來不知何時,他分出了一縷清明,在她周圍築起薄紗般的靈力屏障。
“現在好些了麼?”江躍鯉問道。
柔夷依舊握在他腕脈處,魔氣與靈氣呈現出詭異的平衡,像鏖戰多年的宿敵,終于精疲力竭地各據一方。
淩無咎歇斯底裡過後,聲音出奇疲憊:“我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江躍鯉緩緩收回手:“那你不要急,慢慢調息,好了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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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後院時,江躍鯉發現兩位幸存侍女在房門兩側站着,一左一右,門神似的。
一開口,并未詢問淩無咎的事,而是:“江師妹,出門一趟,想必累了,我們給你準備了靈食宴,可解乏倦。”
這倒是挺稀奇的,見過另外兩人一死一毀容的慘狀後,她們還敢這樣湊上來,果真敬業。
昨日和二大師兄交談時,她随口問了下四位侍女的來曆。
可還别說,真是大有來頭。
在夢境中被淩無咎焚為灰燼的那幾位女修,與眼前這兩名侍女身份相同。皆是宗門精心豢養的“靈種”,專為延續血脈而培育的爐鼎。
這千年來,新人換舊人,一批又一批,那青鸾宮的宮主真是锲而不舍。
江躍鯉沒拒絕,直接跟着他們去大廳吃靈食。
一路上,在另一名侍女的帶領下,哀傷姐不再崩潰,也變得态度恭敬,說話做事都很周到,就像大戶人家最得力的丫鬟一樣,挑不出半點毛病。
江躍鯉坐在桌前,周全姐給她布菜,即便對着她一個不學無術的外門弟子,也能夠始終面帶笑容,動作輕柔,照顧得無微不至,簡直像對待什麼珍貴易碎的寶貝似的。
她還一邊抽空轉頭,一掌拍在目瞪口呆的哀傷姐後腦勺上,爆喝一聲:“霞霞,你腦子凍住了,發懵啦?傻站着幹什麼,快!把廚房剩餘的靈食端上來。還看,快走。”
如同電競大神撞見豬隊友時,那恨鐵不成鋼的暴躁怒吼。
江躍鯉循聲望去,隻見周全姐廣袖翻飛,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如同遊戲裡的暴擊連招,把隊友的血條打得一節、一節、一節地往下掉。
這麼狂野一番,先前的溫柔體貼形象蕩然無存,那一套利落暴揍連招,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周全姐轉身過來,臉色一變,又挂回了那副溫婉得體的笑容。
此後霞霞步伐不停,來來回回。
江躍鯉望着轉眼間堆滿整張桌子的點心甜品,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哪裡是品靈食,根本就是養豬場的投喂現場啊!
周全姐顯然樂在其中,手裡的筷子就沒停過,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江躍鯉剛吃完碗裡最後一口,又堆上了幾塊小巧玲珑的點心。而周全姐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緊盯着她。
江躍鯉很清楚,不論是宮鬥劇還是古裝劇裡,想要收服一個人,往往都是從投喂美食開始的。
先抓住對方的胃,再慢慢攻陷對方的心。她猜周全姐打的也是這個算盤。
先把她搞定,再曲線救國接近淩無咎。
肚子裡塞滿了各式糕點,江躍鯉望着碗裡又漸漸堆積如山的靈食,不由得面露難色。
不愧是周全姐,立即就察覺到了她的窘迫。
利落地撤走了她面前的食物,貼心地斟了杯清茶,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問她明日想吃什麼。
甚至用手絹幫她擦了擦嘴角。
這下江躍鯉不擔心對方要拴住她的胃了。
她擔心這位周全姐把她當豬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