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音室中很安靜,隻能夠聽到水流的白噪音,房間的陳設過于簡潔,充斥着大片晃眼的白。
正中央擺設的金屬椅棱角尖銳,顯出一種冷硬而無情的風格,襯托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身姿過于單薄而纖細。
她看起來年紀不大,剛剛成年似的,眉眼間尚帶着些許青澀,模樣一般,隻能稱得上清秀,身上穿着帝國第九軍校的校服,扣子規規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顆,不曾改動過的裙擺遮掩住了膝蓋。
她輕輕咬着唇,烏眸中隐隐能夠看出幾分不安的色澤,似乎在為着即将面對的人或事在緊張。這是簡末第一次來到白塔内實習,她的手中還緊緊握着《精神疏導與鍊接》的課本,仿佛期末最後一天臨時抱佛腳一般地反複低聲念着上面的實操技巧。
這當然不是簡末第一次為哨兵疏導,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為上過戰場、進過高危污染區的在役哨兵進行精神疏導。
從前簡末隻為學校中的同學們疏導過,年輕的哨兵雖然也狂躁易怒,但精神體的狀态要穩定許多,沾染的污染因子少,畸化的程度也很低,不論是給人的壓迫性或是危險感都在簡末的可接受範圍之内。
可那些長時間出入危險區的哨兵卻截然不同,簡末來白塔的時候曾經透過車窗遠遠地看到過從污染區中出來的士兵,隻是短暫略過的一眼,便仿佛能夠被肅殺的氣質刺傷。
簡末的膽子一直有些小,她很讨厭自己這一點,也很羨慕學校中那些強大耀眼能夠輕易支配哨兵的高級向導。可人的天賦是天生無法改變的,有的人出生可能便是A級甚至是S級向導,而簡末不過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C級向導,雖然研究院發表過相關論文,證明向導和哨兵的等級有可能通過後天的訓練而提升,但社會最終得出的案例卻寥寥無幾。努力也需要天分,而簡末自認為她并不是吃得了苦的性格,也許她兢兢業業辛苦一生也仍舊達不到有些人出生的起點。
但有的時候,簡末也會在心中丢臉地慶幸,幸好……因為她的級别不高,所以也隻需要面對D級和C級哨兵,而不需要直面那些……幾乎仿若人形怪物的特級哨兵。
少女烏黑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她在心中産生了一絲自責和懊悔,哨兵們是用身.體作為武器保護國民的人,她不該這麼想他們,也不該對他們心生害怕與畏懼。
女子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緊了書頁,幾乎在紙張上留下了一道道褶皺。簡末其實一個字都沒有看下去,讀書也不過是為了緩解她膽怯的情緒而已。
房門此時被敲響了一下,簡末下意識挺直了脊背,在椅子上站了起來。
來了,那個分配給她的哨兵。前往白塔實習是大二上半年的期末考試測驗,簡末現在的表現關乎着她的成績能否及格。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強扯出了笑臉,希望能給這位陌生的哨兵留下一個好印象。
她慢慢走向房門,下一刻,或許是嫌棄她磨蹭,門外又響起了一聲更重的撞擊聲。
白塔中的哨兵,脾氣這麼不好嗎?
簡末的腳步遲疑了一瞬,原本已經被壓下去的畏縮又蔓延上了心尖。
沒事的,簡末在心中鼓勵着自己,她已經在學校中數次與匹配的哨兵進行過精神鍊接,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應該足夠熟練,能夠應對各種狀況了。
在簡末終于鼓起了勇氣時,緊閉的房門又遭受了一陣絕對不正常的重擊,合金門被撞出一個凸起的輪廓,隐隐浮現出了某種猙獰的形狀。而門外的東西顯然并沒有因為這層阻礙而放棄,反而再次猛烈地沖撞了上來。
簡末的雙腿停在了原地,僵硬後便是控制不住的發抖,在那一刻,她不受控制得在腦海中想到了畸變獸沖破封鎖帶,白塔淪陷,哨兵被污染成堕化種等各種畫面……
少女有些狼狽地向後退着,眼尾浸出了一抹殷紅,簡末在心中不斷回想着學校老師曾經教導過的遇到哨兵狂化時的應對措施,可偏偏越是在危險的時候,大腦便越是一片空白。在短暫的幾秒内,簡末好不容易打開了終端,撥出了安全求救信号,那扇原本應該十分堅固、能夠抵擋得住S級堕化哨兵的合金門便在簡末的眼眸中轟然倒塌。
簡末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清淩淩的眸子中倒映出了闖入者的身影。
那是一頭體型矯健,身軀格外龐大的黑豹。
流暢而結實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金色的獸瞳暴虐地盯着房間中唯一的獵物,鼻尖輕嗅,貪婪地吸取着空氣中甜膩的向導素。
沉重的威壓幾乎讓簡末要直接趴在地面上,闖入靜音室的顯然是某個哨兵的精神體,簡末的大腦仿佛要變成了一灘漿糊,C級的向導精神體在腦域中瑟瑟發抖地縮成了一團。
它是S級,不,甚至可能是特級哨兵的精神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