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區門口時,雨已經停了。
陳書澈看着莊牧野把傘收起來,一陣香甜的焦糖氣息朝兩人的方位飄來。
隻見保安廳外側支着一把藍格子大傘,約莫六十出頭的阿婆正用鐵鉗翻動着老式鐵爐裡的紅薯。
保安大叔站在門崗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阿婆聊着天。
恒濱府雖是高檔小區,但物業和管理制度極其人性化,倘若工作人員有出現目中無人,絲毫不尊重他人,一律會被辭退。
“哥,有阿婆在賣烤紅薯欸。”莊牧野捏了捏陳書澈的指尖,示意他看向左側。
“走,我們去嘗嘗。”
他記得,書澈哥很愛吃粗糧這一類的食物。
阿婆聽到動靜,朝兩人的方向看來。她視線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看了兩秒,友善地朝他們笑了笑。
陳書澈見狀,不自在地松開手,“阿婆,麻煩幫我們挑兩個......”
“一個!”莊牧野腦袋靈機一動,一個想法萌生。
他手勢比了個1,“阿婆,幫我們挑一個頂倆的紅薯,麻煩您了。”
陳書澈見阿婆看向他,笑着順着莊牧野的話說,“按他說的挑吧,婆婆。”
其實無論是一個還是兩個,于陳書澈來說并沒有很重要。
如果他有一個,他會分一大半給小牧。如果對方還喜歡吃,他會把自己剩下的那份也給他。
隻要他有。
他絕不會吝啬。
阿婆早已注意到先前他兩人交握的手,見怪不怪,她和氣地說,“曉得咯,小夥子。”
烤紅薯的爐子頂部的鐵皮蓋被掀開,熱氣混着蜜香撲面而來,頓時驅散了凜冬深夜裡的寒氣。
阿婆在紅薯堆裡撥弄兩下,精準地夾出一個裂開滲出糖漿且體積碩大的紅薯,“這個好,又大又甜。你看,糖漿都流出來了。”
為防止燙手,阿婆還特地用兩個紙袋子疊在紅薯下面,遞給莊牧野的同時叮囑道,“小心燙啊,小夥子。”
“謝謝。”莊牧野接過紅薯,指尖仍感覺到有絲燙意。
“我來拿吧,”陳書澈伸手過來。
“等一會給你暖手,哥。它現在,嘶——”紅薯在青年手中翻滾了兩下,“它現在有點燙得離譜。”
兩人走了一小段路程後,莊牧野借着小道兩側的路燈,剝開紅薯焦脆的外皮,金黃的薯肉冒着騰騰熱氣。
他用塑料小勺挖了一小塊,吹了吹才遞到陳書澈唇邊:“哥,嘗嘗,應該是不燙了。”
見第一口遞過來,陳書澈愣了愣,下意識偏頭推脫,“你先......唔。”
沒等他說完,甜香氣息突然逼近,而後唇間感觸到柔軟的口感。
他唇張開一半,粉嫩的舌尖抵在勺沿,整個人呆在原地。
莊牧野見狀,逗意大起。他湊近到陳書澈跟前,說,“哥你不吃的話,我就要親你咯。”
小勺上的紅薯瞬間被對方含入口中。
陳書澈低頭咬住,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他擡眼時,正撞上莊牧野盛着笑意的眸子。
“口感怎麼樣?甜麼?”
陳書澈點了點頭,他盯着紅薯表皮上琥珀色的糖汁,“跟蜜一樣。”
“太好了。”莊牧野把紅薯塞進他手裡,見對方乖乖接過。他薄唇輕張,孩子氣地晃他胳膊,“那我也要吃。”
陳書澈忽然搞懂了莊牧野這兜兜轉轉地一大圈的意圖何在了。
他故作闆着臉,伸手去拿對方拎着的物品,“我拿着傘和公文包,你自己吃。”
見自己的小計謀被識破,莊牧野身體貼了上來,“我不要,哥我錯了。我就是想跟哥膩膩歪歪的。”
“你還小嗎?”陳書澈聽到這個回答心頭一跳。
他嘴上說着,手卻很誠實地行動起來,準備換一個新勺子給莊牧野用。
“不用換,就用這個。”莊牧野說。
見青年執意如此,陳書澈把還沒拆封的勺子又放了回去。
對于兩人共用一物這件事,陳書澈已經漸漸脫敏。
兩人确定關系後,有時他正喝着水,莊牧野不知何時冒了出來,跟小貓偷喝人類杯中的水似的,就着他的杯子喝一口。
陳書澈挖了一大塊紅薯遞了過來,莊牧野啊嗚一口吃掉。
青年腮幫微鼓,含糊道:“好吃,跟哥一樣甜——”
他話還沒說完,陳書澈便猛地捂住他的嘴巴,眼睛瞪地溜圓。
莊牧野見狀,唇角勾起,趁機親了下對方手心。
“别說這麼肉麻的話。”掌心處傳來溫軟唇瓣的觸感明顯至極,陳書澈如同被燙到般收回手。
他耳尖紅得像要滴血,甩着手快步往前走,“回家。”
莊牧野在身後看到他同手同腳的背影,喉間溢出低笑。
“笑笑!等等我啊!”
背影不動了,停在原地。
莊牧野見狀小跑幾步,跟在陳書澈身邊。
小路幽幽,路燈将兩人緊貼的影子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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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開家門,糖醋魚的香味飄來。
“噫?”陳書澈在玄關處頓了頓,鼻尖微動,“小牧你做了晚飯嗎?”
“對啊,今晚吃糖醋魚,我等會再清炒一道時蔬就可以開飯了,很快的。”
莊牧野把公文包暫放在玄關處,伸手接住陳書澈脫下的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處。
等陳書澈從衛生間洗完手出來,坐在餐桌前,注視着廚房裡忙碌地身影,忽然感覺到一股難以言狀地心安。
日子,在一點點變好。
飯後,兩人吃得頂飽,坐在餐椅處還沒消食聊上幾句,一通律所的緊急電話打進了莊牧野的手機。
他接通電話交談着
陳書澈見狀,起身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他站在水池旁,聽着水流嘩嘩地沖過瓷盤,混着餐桌處莊牧野難得嚴肅的案件分析聲,覺得無比地和諧。
他們就像是生活在一起許多年的愛人,有默契地處理生活中的事情。
莊牧野挂斷電話,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他走進主卧,卧室内空無一人,反倒是浴室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哥在洗澡。
意識到這一點後,莊牧野打算給自己找些事情幹。
他打開衣櫃,把陳書澈用衣架架起來的衣服重新按照長短排了個序。
簡單整理之後,他坐在床沿邊,兩腿交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而後視線落在書桌上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上面。
許是因為包裡東西體積略有些大,導緻公文包拉鍊有一處沒拉嚴,隐約露出一截粉色緞帶。
那是什麼?
情書嗎?
莊牧野眼睛微眯起,他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水聲停下,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沒多久,衛生間門敞開,水霧從裡面跑出。
“小牧?”
陳書澈帶着一身水汽走出來,發梢滴落的水珠滴濕了睡袍領口。
他正用毛巾揉着頭發,擡眼卻瞧見莊牧野拎着公文包站在書桌前,修長手指已經勾住了禮品袋的緞帶。
情侶果!
還沒到時間!
“等等!”陳書澈一個箭步沖過去,濕漉漉的拖鞋在地闆上留下水漬。
他從青年手中搶過公文包塞到椅背後,胸口微微起伏。“這、這個不能動。”
莊牧野見書澈哥沖過來的時候,吓了一跳,這要是摔倒了,可得遭老罪疼了。
“慢點,我不動就是了。洗完澡别小跑,萬一滑倒會很疼的。”莊牧野說。
陳書澈“噢”了一聲,又不放心地叮囑道,“總之,不能看。”
為了避開自己的嫌疑,莊牧野索性坐在床沿歪頭看他,朝他攤開手,“哥還不放心我的人品嗎?”
看着對方有些受傷的眼神,陳書澈剛想說信。不料,下一秒青年伸手拽住他手腕往他身前帶。
陳書澈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跌進對方懷裡。
“怎麼感覺哥怎麼神神秘秘的啊。”愛人入懷的同時,對方身上沐浴露的橙花香氣霎時盈滿莊牧野鼻腔。
他溫熱掌心隔着毛巾替陳書澈擦着濕發。“雖然說夫夫之間,有點小秘密倒也無妨,畢竟我作為大房還是很有氣度的。但是!如果别人送情書的話,不許收。我會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