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笙,是你騙我在先,你還殺了人,那就别怪我這麼對你了。”
顧長笙正午回來準備給關雲渡做午飯,卻在屋子裡找遍了都沒找到人。
“出來!”
語落,一對紮着雙髻穿着馬褂的童子出現在顧長笙跟前。
“大人。”
“我家夫人去哪了?”
“大人,夫人他去地窖了。”
“哦?”
顧長笙一揮手,兩童子消失在宅子的陰涼處。
随即顧長笙來到了地窖上方,聲色清冷地叫了聲:“夫人,你在嗎?”
地窖傳來一道虛弱隐忍的聲音:“顧長笙,我摔下來腿折了,你能背我上去嗎?”
顧長笙聞言,從上方沿着老舊的樓梯步入地窖,一盞燈立在地窖正中央,昏黃的燈光籠着地窖隐約的輪廓。
沒有關雲渡的身影。
“夫人,你在哪?”
樓梯下方,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折射出寒光,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顧長笙的後背。
他手裡緊握着生鏽的一根鐵棍,緩緩從樓梯的暗處走出,聽到腳步聲,顧長笙下意識轉身,卻迎頭一鐵棍瞬間失去了意識。
蘇醒時,顧長笙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被人綁上,關雲渡剛好做完這些,擡頭看向他,笑容涼薄:“這麼快就醒了?”
“你要做什麼?”顧長笙仿佛已知自己的命運,卻還是不甘地問他一個答案。
“當然是替天行道。”關雲渡笑說,“你謀财害命,殺了原先的守宅人,現在你的報應來了,意外嗎?”
“他突發惡疾死的,跟我沒關系。”
“哈哈哈哈……誰信呢?”
“夫人,”顧長笙匍匐着身子,爬到了他的腳下,模樣可憐,“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發誓,隻要你帶我一起走,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名譽……什麼都可以!”
“就憑你?”關雲渡嫌惡地一腳将他踹開,“你已經被這個世界抛棄,外面的世界很險惡的,你就乖乖地永遠待在這裡吧!嗯?”
“呵……”顧長笙悲哀一笑,“我們夜夜纏綿悱恻,我以為你會有一點真心,原來不過是我自作多情。”
關雲渡蹲下身,理了理他額頭被血水糊成一绺一绺的頭發,“難過什麼呀?你想要的不都得到了嗎?一紙婚書,拜堂成親,洞房花燭,我答應你,以後肯定不會和别人這樣,别難過了。”
“你把我留在這裡,我會慢慢死去,你不如再給我一棍子,省得我受那些折磨。”
“那怎麼行?”關雲渡摸着下巴認真思考着,“我直接殺你,那就是殺人。但你自己出不去餓死的,就不關我的事了,對不對?”
聽完這句話,顧長笙不再掙紮,隻是眼睜睜看他拿起了地窖的燈,随着他的身影遠去,地窖一點點被黑暗徹底吞噬,當蓋闆重新蓋上落鎖,顧長笙的世界重新陷入毫無生氣的死寂中。
無人能到達的海淵翻湧着驚濤駭浪,沉睡在巨大沉香木上的屍鬼蘇醒過來,睜着猩紅的雙眼,奮力想要沖破禁锢,深淵的嘶吼與悲鳴被海浪吞噬,藍色的閃電接連劈下,他眼中淌出的血淚在海中稀釋。
他終于失去了抵抗的力氣,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被天罰鎖鍊拉扯着重新跌入冰冷的深淵。
下午的台風雨來得很倉促,走得也很快,關雲渡傍晚就來到了老鎮南邊的渡口,等着那艘紅船過來。
他獨自一個人等了很久很久,他從未覺得時間可以那麼難熬,無垠的黑暗,除了海浪的拍打聲,萬籁俱靜,他隻能聽着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聲,一秒一秒地數着時間。
顧長笙是不是故意耍他?根本沒有船!
正當他絕望之時,遠方突然有了亮光,他心底重燃了一絲希望,隻見十幾個人手裡都提着燈從荒鎮的方向走來,男的穿青色長衫,女的穿白色長裙,臉色鐵青表情木然,很有秩序地排在了渡口。
關雲渡趕緊起身,跟着他們排到了最末。
此時,他隐隐察覺到了什麼,隻能摒着氣,抱緊了手中裝着寶物的木盒,全身都是冷汗靜等紅船的到來。
海上起了一陣濃霧,什麼也看不清楚。
關雲渡很焦慮,萬一船不來了,萬一他走不了,該怎麼辦?
直到那濃霧之中,響起了一道蒼老的吟唱。
“忘川之畔,輪回之門,戒貪嗔癡,斷愛恨欲,願魂皆度,乾坤永甯。”
語落,一艘紅船從迷霧中逐漸顯現輪廓。掌舵的老婆婆撐着長篙,往岸上招呼着:“有緣人上船來。”
關雲渡跟着這些人陸續登船,他們都如遊離世間的幽魂,神情迷茫,坐在艙内皆沉默不語。
關雲渡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海上的風浪很兇,小小的船隻晃動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掀翻。
也不知過了多久,關雲渡一陣困意襲來,意識不由自主陷入昏沉中。
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對岸燈火通明,他心中一喜,定睛一看,卻發現船艙内早已空無一人。
耳畔傳來老婆婆的怒斥聲:“你是半陰人,不在輪回之中,下去!”
關雲渡不見人影,隻感覺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将他扔出了船艙,他拼命抱着寶盒,在海浪中沉浮,遊了許久,終于遊到了岸邊,回頭再看時,哪裡還有什麼紅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