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渡失眠了一晚上,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尖刀上行走。
直到天光破曉,那一縷朝陽從窗口照了進來,他才驚覺已經天亮。
他動了動僵硬麻痹的身子,上前推開了門,走到了院子。
江岸正好将布下的陣法隐藏,算是已經布置完整,隻等晚上顧長笙來臨。
關雲渡好奇地問道:“你有幾成把握,能用這陣法将他降伏?”
江岸收好了羅盤,轉頭睨了他一眼,淡然道:“六成。”
“才六成?”
江岸懶得跟他解釋,如果不是在這裡引鬼怪入陣,有神佛威壓,想要将他降伏,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說他行鬼道,但肉身仍不死不滅,他說行人道,但已跳出三界輪回,除了天道還能鎮壓一時,幾乎無人可擋。
若是能趁此機會将他降伏,江岸相當于有了一柄所向披靡的利器,是機緣還是命劫,就看今晚。
江岸交給了關雲渡一件法器,這法器一頭雕刻着神像,另一端尖銳無比,通體呈金黃色。
“這是金剛降魔杵,你拿着。”
關雲渡看着手中的降魔杵,微微蹙眉:“我拿着有什麼用?”
“待我用陣法牽制他時,你可以來個出其不意,降魔杵能破他元神,壓制他的靈力。”
江岸打量着他的表情,沉聲問他:“你在猶豫?”
關雲渡嘲諷笑了聲,轉動着手中的降磨杵遞到眼前細看,“我當然猶豫,你說你隻有六成把握,還得把我也搭進去,萬一沒弄死他,被變本加厲報複的人是我,啊當然~你也别想活。”
“凡事都有代價和風險,你既然下定決心想擺脫他,又怎麼可能一點代價都不付出?”
“那我晚上,且等着你降妖除魔。”
當天晚上八點,顧長笙果然來了,關雲渡正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喝茶賞月。
見他過來,隻是動了下眼珠,沒有理會。
顧長笙徑自坐到了他對面,“夫人,給我沏杯茶吧。”
“自己倒。”
“我想喝你給我倒的茶。”
關雲渡不情願地拿了個茶杯,給他倒了杯茶水,滿到溢出。
顧長笙也不在意,自己倒了些茶水出去,悠然地飲啜着。
“今晚月亮真圓。”顧長笙看向窗外的明月。
關雲渡不由好奇:“你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嗎?我聽說這裡是座靈山,佛家聖地,鬼怪應該不能靠近。”
顧長笙淺笑,“可是你想來,那有什麼辦法?”
“你可以不來。”
“我需要看着你。”
這句話讓關雲渡身心不适,“沒有人會喜歡被窺伺,被另一個人無孔不入地侵蝕自己的人生,顧長笙,你這種行為讓我惡心至極!”
“是啊,沒有人喜歡,所以你忍忍吧。”
關雲渡之前對他那點憐憫在這一刻蕩然無存,“顧長笙,你真該死。”
“從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是很多甜言蜜語,我聽着很高興,即使知道你的那些話,一個字都不會變現,為了和你在一起能開心點,就說服自己都是哄我的也沒關系,至少你還願意花心思哄我。”
關雲渡翻了一個白眼,沒能聽下去:“幸好你死得早,你要活到現在,就你這種戀愛腦,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知道嗎?”
顧長笙眼眶泛紅,無比哀傷地看着他,“所以我真的該死嗎?”
關雲渡呼吸一窒,心髒仿佛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在裡面攪動,胸口沉悶得說不出話。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你能騙我一輩子就好了,那樣我也不會有化不開的執念,葬身海底化作屍鬼等了一百多年……海底很冰冷很黑暗,孤獨的時候就隻能睡覺,醒來時看魚群從頭頂上遊來又遊去,竟有些羨慕,看它們成群結隊,隻有我形單影隻。”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讓你等了嗎?是我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嗎?你是成年人了吧?不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嗎?”
“你就沒有一點心疼我嗎?”
“沒有,都是你自找的!”
顧長笙歎息了聲:“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原來你不喜歡時,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覺得聒噪。”
顧長笙放下茶杯,從關雲渡臉上收回了視線,起身下了榻,還沒走上幾步,四道金色的梵文化成威力無窮的鎖鍊,緊緊纏縛上尋顧長笙的四肢。
門被一股勁風推開,青衫道士拿着法鈴來到顧長笙眼前。
鬼怪小麥色肌膚上的金色符紋讓江岸暗歎不已,他竟然沒有死在天罰之下,還能修得如此法力,想必背後還有更高明之人在為他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