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穿着那種老電影中的西裝三件套,亞麻色的,裁剪合身,手工制作十分精良。
他随着小厮上了岸,拉黃包車的車夫機敏地迎了上來。
關雲渡感覺像在做夢,正要上其中一輛黃包車,被小厮攔了下來:“少爺,咱們有車在那邊等着呢,您今天是怎麼了?不會是暈船吧?回去之後,好好睡一覺。”
“嗯。”這個夢,太過真實了,這種具象化的事物,如果不曾親眼所見,根本沒辦法靠想象形成這樣細緻的畫面。
來接他們的是輛T型的雪佛蘭,老古董了。
車子在擁擠的街道上開得極慢,關雲渡看向車窗外的汲汲營營的人們,似乎又找到了一點親切與歸屬感。
當車子在關家老宅門前停下時,關雲渡腦海裡回閃過許多與這個時代無關的畫面。
對了,那男鬼,叫什麼來着?明明之前還記得,怎麼突然想不起來了?
“少爺,快請進。”
推開大宅門,往日院中繁華的情景再現,古色的閣樓亭院,小橋流水,庭院修剪又結合了一些西方的藝術風格,看起來有些怪異,一種别樣的美感。
“顯赫!我的兒,多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
隻見一個雍容華貴,盤着發髻的中年婦人激動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顯赫?他不是叫……他叫什麼來着?
對,他叫關顯赫。
“娘,我回來了。”
“欸,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再也不出去了,就留在雲港鎮,好好經營家業。”
“娘,我有點累,想先回房間休息。”
“慢着,”婦人笑容慈祥地轉身,從她背後拉過一個身形窈窕,穿着立領荷花色對襟上衣,粉色褶裙,氣質娴靜,言談舉止優雅大方。
“你還記得若水嗎?小時候你們一起玩過,若水滿十六歲就來了咱們家,如今都滿十八歲了,要不是這些年你在英國留學,想必我孫子都抱上了!”
“顯赫哥,好久不見。”女子面若桃花,含羞帶怯地匆匆擡眸瞥了他一眼,又匆匆垂下了頭去。
關顯赫心中一陣反感,濃眉蹙得更得深,“等我睡醒再說吧。”
“欸……”關母無奈看着他快速消失在長廊的背影暗歎了口氣,轉而又微笑着握過蘇若水的手,“好孩子,你可别多想,顯赫想是怕生,感情多培養培養就會有的。”
對于未婚夫的冷落,蘇若水嘴角的笑容十分勉強,卻依舊端的溫順、善解人意,“婧姨,我知道的,我會和顯赫哥好好培養感情。”
“好好好,外面太陽大,先進屋去歇着吧。”關母很高興若若水的懂事乖巧,不争不搶,挽着她一同進了屋。
關顯赫呆坐在杌子上,一手執着茶杯神情恍惚。
好奇怪的割裂感,仿佛這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難道是剛從英國回來的緣故嗎?
“少爺,廚房裡做了碗面條,您吃點再睡吧。”
“放着。”
小厮放下手中的那碗面,一臉擔憂地看着他,“要不,您去請個道士?”
關顯赫猛然擡眸看向他:“請什麼道士?”
“您不是老做那種夢嗎?那個……是不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
“做夢?”關顯赫閉上眼,已經很模糊的身影,白發紅瞳,他在夢裡叫着他‘夫人’。
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哪邊是真實的,哪邊是在做夢。
“不吃了,端下去吧。”說着,關顯赫疲憊地脫下西裝外套,往床上一倒,閉目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到傍晚才醒,小厮起來叫他去正廳吃飯。
偌大的八仙桌上,除了主母與白天見着的那位未婚妻,還有幾個姨太太,其餘的弟弟妹妹們在下面的小桌上,等着他過來。
直到他落座,拿起筷子,所有人才敢拿起筷子吃飯。
關母示意了蘇若水一個眼神,她心領神會,舀了碗湯輕輕放到了關顯赫手邊,“顯赫哥,喝碗湯吧。”
關母笑道:“若水煲了一個下午,特意給你準備的。”
關顯赫輕應了聲,沒什麼表示,神情也依舊冷酷,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不喜歡這個未婚妻,他對這樁包辦婚姻并不滿意。
但是關家主母并不這麼認為,男婚女嫁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即使現在沒有感情,等以後有了孩子,也會成為一家人的。
“你爹還有幾天就五十歲的生辰了,他出去談生意,到現在還沒歸家,也不知道生辰那天能不能趕回來?”
關顯赫似是想到了什麼,“父親平時喜愛喝茶,我想送套茶具給他,母親可知道這鎮上哪家瓷莊燒的陶瓷最好?”
“呀,說起這陶瓷,還得數顧家的手藝最好!不過顧家前幾年就換了當家人,聽說燒出了稀有的粉彩!好多外頭的人坐船過來千金求買。”
“是嗎?我明天去會會他。”
“可不好交流,手藝好是好,聽說性子也高傲,不行就别浪費時間了,咱們關家還能看他臉色不成?”
“隻要錢給得夠多,能高傲到哪去?開門做生意,還能由着他自己的性子?”
關顯赫不信這個邪,次日換了一身白色蘇繡錦緞,坐車去了鎮上顧氏的瓷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