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了一路，車子終于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裡緩緩停下。

“小姑娘路上小心，留個電話不？下次打車還打姐姐的車？”

宋韫之笑着和司機阿姨互換了聯系方式，然後走到早已恍惚的林蕪身邊，關切道：“沒事吧？”

林蕪搖頭，“沒事。”

然後趁着宋韫之跟着導航找日料店位置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耳朵。

周五，商場裡的人要比工作日的多出一倍，但還好現在不是下班時間也不是飯點，日料店外排着的隊伍還不算太長。

兩個人到前台去領了号之後就坐在店外的椅子上，宋韫之拿着手機挑選一會兒要點些什麼菜，林蕪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看着她。

林蕪很早就發現宋韫之在思考的時候有一個習慣——喜歡咬手指。

直到現在這個習慣也沒有變。

宋韫之咬着手指在甜蝦刺身和牡丹蝦刺身之間糾結了很久，想問問林蕪的意見，沒想到一擡頭去撞進了一雙極近極深的眸子。

她心跳一滞，看着林蕪近在咫尺的臉，一時忘記了說話。

林蕪悄悄往後靠了靠，問：“怎麼了？”

宋韫之這才反應過來，把手機遞上前，問林蕪：“你看看，想吃什麼？牡丹蝦還是甜蝦？”

林蕪伸手虛虛地攬在宋韫之的手背上，不敢觸碰卻又想觸碰，在這樣的糾結下，即使她低頭仔細看着屏幕上的菜品，還是半天看不進去一個字。

鼻間是宋韫之身上淡淡的白茶香氣，掌心是宋韫之手背的柔軟與熱意。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心猿意馬”這四個字。

“甜蝦吧。”

林蕪語速很快，收回手的速度要比語速快得多。

宋韫之沒察覺到林蕪心裡的兵荒馬亂，點了點頭後拿回手機，繼續挑選着菜品。

林蕪把手背在身後，緩緩蜷起，好像宋韫之手上的溫度還留在自己掌心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林蕪終于是坐不住了，開口詢問：“你想喝點什麼嗎？奶茶？果汁？”

宋韫之诶一聲，從手機屏幕裡擡起頭：“檸檬茶吧，不加糖。”

林蕪點頭，握了握口袋裡的手機轉身離開。

她沒有直接去買檸檬茶，而是在宋韫之看不到的地方轉頭去了洗手間。

透過鏡子，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耳垂紅得可怕，幾乎能滴出血來。

深吸幾口氣後，她從口袋裡拿出紙巾，用沒有碰到過宋韫之的那隻手打濕，然後貼在耳垂上。

可恨的是，商場裡的水是溫熱的，不是學校那種冰得刺骨的冷水，貼了好久，也不見那抹紅色有消散的意思。

林蕪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還沒等到她睜眼，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嗚嗚？！你怎麼在這兒？”

林蕪睜開眼，迅速放下手轉身，看到周新悅和幾個畫着濃妝的女生站在一起。

“你怎麼在這兒？”她反問。

周新悅和身邊的朋友們說了幾句話，等那幾位朋友離開後才湊上來，“漫展結束了，我和她們就一起來吃飯了啊。”

見林蕪還有些發懵，周新悅低低“吼”一聲，“什麼嘛？我今天早上請假了你都不知道嗎？你心裡一直想着誰啊？”

林蕪回過神，擦擦手上的水，道：“不好意思。”

“那你呢？你來這裡做什麼？”周新悅撇撇嘴，但沒真的生氣，畢竟林蕪一天到晚要記着的事情很多的，她倒也不會因為對方記不住自己的行程生氣。

林蕪淡淡道：“吃飯。”

“吃飯？和誰？”周新悅換了一副表情湊上來，“不會是宋老師吧？”

林蕪小小往後退了一步，點頭：“嗯。”

周新悅頓時癟起嘴來，“你們背着我偷偷吃飯？上次宋老師明明說要請我們兩個一起吃飯的！”

沒等林蕪開口，她就插起腰，無奈道：“好吧好吧，就當今天是你們兩個的重逢晚餐了，我原諒你們好啦！”

說完，周新悅砰的一聲把鼓鼓囊囊的背包放在洗手台上，從包裡拿出卸妝油，卻在看到林蕪手臂的一瞬間驚了一下，關心地問：“嗚嗚，你手怎麼了？”

林蕪低頭看了一眼，很快放下袖子，回答：“沒什麼，刮了一下。”

“啊？”

見周新悅還想追問，林蕪趕忙岔開話題：“你為什麼要卸妝？”

周新悅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有些潦草的臉，無奈地說：“脫妝啦，幹脆直接卸了算了，不然會被投廁的。”

林蕪啞然，雖然不知道投廁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後逃也似的離開。

等她買好了檸檬茶回去，服務員剛好叫到了她們的号。

暖黃色的燈光，和對面宋韫之帶着笑意的臉，這樣的場景她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過了，甚至讓她生出些在夢裡的模糊感。

對面的宋韫之輕笑着提起她上高中時發生的事情，然後開始詢問她上大學發生的趣事。

林蕪不太喜歡說話，更不喜歡在飯桌上說話，可面對宋韫之時，她卻希望這頓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兩個人之間的話能多一點，再多一點。

吃飯的時間過得很快，快到讓林蕪都有些恍惚，坐上回家的車時都感覺自己有些飄然，以至于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宋韫之臉上的笑意，慢慢變成了欲言又止的糾結。

回到家，林蕪開門的動作變得異常的慢。

她深吸幾口氣才下定決心，問：“明天放假，你有什麼打算嗎？”

宋韫之站在她身後，垂着眼，輕聲答道：“明天再說吧。”

林蕪開門的手一頓，停了好久才道：“嗯。”

門被緩緩打開，林蕪先把鑰匙放在了玄關的櫃子上，然後伸手去開燈。

就在燈打開的一瞬間，她看到了整齊擺在沙發上的行李，一顆心突然就沉了下來。

宋韫之繞過林蕪走進來，站在她面前，對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小蕪，這些天麻煩你照顧了，我腳已經好了，可以自己走。所以……”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