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兄長!三妹執意抗婚!令東海顔面盡失,令妖族心生不滿,令旁族看我們東海的笑話,看得暢快極了!兄長啊,兄長,你又是何來的臉面,來向父王求情的呢?”
立于龍王另一側的年輕男子開口,他眉目含笑,一雙瞳孔豔紅豎立,頭頂粉白龍角,話語間盡是無辜之意,困惑之情。
此話一出,身後一群原本寂靜無聲的龍宮之人聽了,一片嘩然,紛紛忍不住跟着他點頭附和。
“将翊!你不必在此颠倒是非,将一切皆歸罪于将離!野豬精一族雖有勢力,但不至于代表整個妖族!況且他們陰險狡詐,并非聯姻上選,此事本就……”
話未完,龍王怒目而視,厲喝道:“将銳!身為龍宮大太子,本王想,你應該明白言而當,默而當的道理罷!”
将銳跪伏于地:“父王,求父王開恩!身為三妹胞兄,此刻我如何能沉默!為了一樁婚事便要将三妹剝皮抽筋?為了妖族要傷害龍族太女至此?父王!求父王三思!”
二太子将翊站在一邊,望着跪在地上的兄長,眼睛裡一抹陰狠劃過,居高臨下地笑道:“兄長,快快起來吧!父王隻是在給三妹一些懲戒。不然教旁族見了,還以為我們東海龍族,皆是如此無法無天,不将妖族放在眼裡!”
将銳擡頭剛想要再說什麼,恰在這時,衆人隻聽得一聲,
“轟——”
暴虐驚雷蔓延至整片深海,狂瀾翻湧如墨!霎時!八十一道燭冰刺寒光大熾,呼嘯着齊齊落下!細密雷紋現于半空,猶如翻江倒海的利刃!
該來的還是來了!
威壓如泰山壓頂般撲面而來,姜寓九的烏發飛散,在罡風中狂舞!
她神情肅然直視前方,瞳孔微微縮緊,握着懷光手腕的手驟然用力,縱使知道這幻境之中的威壓不會對他們幾人造成影響,姜寓九依然施出靈力,将則靈,懷光以及不遠處的李令望罩在其中,紅唇輕啟,
“當心!”
原本跪伏于地的将銳霍然起身!他雙手緊緊握成拳,指甲深嵌入掌心,全身無法克制地開始顫抖,臉色極為難看!
他用盡全部力氣扭頭朝着行刑台看去,就見将離在燭冰刺落于身上的最後一刻,朝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甚至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将銳心中怒意翻天,巨大的悲怆與無奈席卷全身。他心中亦明白,今日之刑,已經是避無可避!
燭冰刺落下!
劇痛席卷了将離全身,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針刺入每一寸肌膚,所過之地又迎來極冰寒凍。
周圍一切都安靜了,将離隻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喘息,以及無法克制而發出的氣音,她肌肉止不住地痙攣了兩下,鎖鍊被扯得嘩啦作響。
眼前所見皆陷入黑暗之前,将離看見了小鯉,她寝宮裡那條總是聒噪,總是多憂的小鯉魚精,那條總是伴她左右的,知曉她大半少女心意的小鯉魚精,正跌跌撞撞,哭喊着向她奔來……
抽筋剝皮帶來的無邊劇痛,令将離神志模糊,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龍筋在慢慢剝離身體,身體控制不住地打顫,滑落。
如此難熬,使她不禁想起,兩年前曾與将翊大戰一場,被将翊暗器所傷,也是這麼痛。
她拼着一口氣逃去了東海之濱,躺在海灘上奄奄一息的時候,遇到了陳君歸——将離諸多畫卷上的男人。
陳君歸,陳君歸,君現歸于何處?
君現歸于,她心安之處。
将離身處虛空與黑暗中,最後想起的是朱堅那張猥瑣陰狠的,令她作嘔的臉。朱堅曾企圖輕薄于她,在将離狠狠地給朱堅一個巴掌後,不日她便被龍王将廣喊去問責。
将離與龍王發生了激烈的争吵,将離提出不願嫁入野豬一族。
龍王将廣暴怒,認為将離過于蠻橫,享受着龍族的利益,卻不願為龍族犧牲。之後便立刻下令,處将離以剝皮抽筋之刑,以示懲戒。
享受利益?是将離母後白熙公主和龍王将廣一同打下來的利益嗎?
是自白熙公主死後,将廣日益排斥将離和将銳,勉強從新任龍後天錦公主手指縫裡漏出來的利益嗎?
犧牲?原來生為白熙的孩子活該淪為龍族犧牲品,鞏固東海龍族大業,而天錦公主的孩子就不必。
一切都要結束了,這虛僞、冷酷、猙獰以及欲海縱橫的一切,将離已然受夠了。
抱歉了兄長,留下你一人在這深海抵擋抗衡着一切,我以無力承受,深海太冷,我要離開這裡了。在剝皮抽筋徹底完成的時刻,在将離意識消散的最後時刻,她在心裡如此念道。
·
大霧再起!
姜寓九幾人逐漸回過神,他們眼前依舊浮現着,是最後将離卧倒在行刑台上,幾乎已無任何氣息,血淋淋的皮肉暴露在外的可怖畫面。
于血泊之中,将離晶瑩剔透的龍筋被随意地扔在台面上,寸寸閃着銀光的龍鱗,散落一地……
東海龍王三公主将離,一條銀龍,此刻就像一條再普通不過的海魚,被市井小販用着刀,刮鱗破肚般對待!
如此殘忍,如此令人膽顫!
李令望轉過身來,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聲音仿佛從牙縫間擠出來,顫顫問道:“師姐,這……這龍族三公主被活生生剝皮抽筋了啊?”
姜寓九輕聲“嗯”了一下,蹙眉說道:“這東海龍族内部,如今看來是紛争不休,形勢頗為複雜。”
李令望還想說些什麼,一旁的則靈身形卻晃了晃,而後猛地一顫,像是被千鈞的重錘當胸擊中,本就蒼白的小臉竟浮現病态的酡紅,忽而彎腰咳出一口鮮血!
“小靈!”
“則靈!”姜寓九一把扶住則靈的胳膊,左手迅速搭住則靈手腕,以靈力遊走探查她的全身經脈,卻仍然未發現任何異樣!仿佛則靈隻是受到血腥場面的刺激,一時無法承受才會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