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七這日,國公府一大早就忙碌起來。
地磚橫梁,接連被被清掃了三遍。不少奴仆搬着花市裡新培育好的牡丹月季,一一擺在鵝卵石小路旁。
姹紫嫣紅,争相鬥豔。
國公府門口,宋春遲拿着國公府前兩日托人送來的帖子,遞給大門口的小厮。
不多時,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嬷嬷帶着她進了大門。穿過迂回的連廊,越過白玉石磚搭建的石拱橋,一路來到了宴席場地。
見宋春遲被嬷嬷領着過來,貴女們齊齊投來目光。
花團錦簇之中,各家貴女皆身着錦繡,環帶金簪玉飾,滿身绫羅叮當。
獨獨一人,身着簡單素衣羅裙,佩戴一支簡單的鑲玉銀簪,滿身清秀,不沾富貴。
少女臉上雖未施粉黛,但那同花苞似得皮膚在一堆豔麗花朵之下也毫不逞讓。一彎柳葉,舒展在巴掌大的小臉上,黑耀日般的眼珠子靈動有加。
暖暖日光灑在她細膩毛孔上,仿佛蒙上了一層碎光。
單單這樣站着,便忍不住引人去瞧。
随着一聲輕咳,聚在宋春遲身上的視線立馬撤去。
席間一貴女掩面笑道:“這也是今日來赴宴的客人嗎?”
趙紫萱端坐在椅子上,合上茶盞,揮手示意嬷嬷把人帶到宴席中間。
“這位是國公府的貴客,我哥哥的恩人。”
恩人二字語調被她拉得極長。
宋春遲明顯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除了嘲諷還多了些嫉恨。
她環視一周,周遭貴女皆以落座,并無虛席。趙紫萱同身側的趙文瑄掩面交流,似乎并未注意到她這邊的處境。
不,應該是故意為之。
宋春遲心底冷笑,靜待着今日鴻門宴的第一道開胃菜上席。
果不其然,趙紫萱話音一落,立刻便有貴女跳出來,朝着宋春遲一頓指手畫腳。
“國公府府恩人,就是這般寒酸嗎?”
“這是哪裡來的乞丐叫花子,白得了世子的恩情不說,來國公府也不知道給自己捯饬一生像樣的衣裳,上趕着來丢世子爺的臉嗎?”
諸如此類,不絕于耳。
坐在主位上的趙紫萱似乎才注意道,她驚道:“宋姑娘,哥哥前些日子不是為你送去了首飾衣裙嗎,雖說你家貧,但你今日怎麼……”
她話未說完,一衆貴女卻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看向宋春遲的目光從剛剛的鄙夷嫉恨又多了一絲厭惡。
宋春遲無視貴女們嘲諷的眼神,闆正身子,朝着貴女們一一行禮。
随即,迎着燦爛日光,朝着趙紫萱的方向揚聲問道:“小姐可是想說,我将國公府贈與的首飾衣裙賣掉了?”
“還是想說,我故意賣慘,意圖損害國公館顔面?”
趙紫萱身邊丫鬟立馬站出來打圓場,話裡話外皆是她不會看場合,不分青紅皂白冤枉她家小姐。
“罷了,宋姑娘是客,快給宋姑娘安排椅子,伺候她落座。”
趙紫萱撐手扶額,似有倦怠,她尾指上的長甲高高翹起,點着宋春遲的方向,對着丫鬟一頓交代。
像極了一位好客的主人家。
宋春遲的位子被安排在趙紫萱對面,緊鄰着望京城中幾大世家小姐。
這一番安排,又引得宋春遲身上多了幾刀眼刀子。
她安靜垂眸,隻作壁上觀,對于大家小姐們的閑情雅緻毫不在意,也好不參與。
滿腦子都在盤算着,如何借口出去,好去打聽牽機藥的所在地方。
她早就想好了,今日賞花宴上無論發生什麼她統統當做沒看見沒聽見,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啥也不會的野蠻姑娘。
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她配不上趙景潤,一來好斷了他的念想,二來好以趙景潤恩人身份留在國公府,尋找牽機藥。
随着日光漸漸明亮,空氣中熱氣翻騰。
宋春遲感覺身上汗氣上湧,熱得不行,觀之一旁貴女,居然還能耐着暑氣,恍若無事發生一樣在那裡吟詩作對。
其中以趙文瑄為最甚,一身華服錦繡,端住了皇家氣派。那厚實的衣料,讓她不得不贊歎:
真是強中強,王中王。
暑氣太強,貴女們有些頂不住,頻頻喝茶飲水。于是趙紫萱招呼着衆人移步湖中小亭,去陰涼下閑聊。
路上,一群人說說笑笑,也不知是誰突然說道:“聽說,國公夫人要給世子訂婚啦,你們知道是哪家姑娘嗎?”
“萱萱,你知道嗎?”
同趙紫萱交好的貴女湊上來,問道:“你家嫂嫂,你總是知道的吧。”
趙紫萱微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她淡淡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一語落下,衆人驚呼。
“莫不是今日這場賞花宴就是為了給世子相看世子妃?”
“完了完了,我今日可沒有好好打扮……”
“好啦好啦,具體什麼樣你們等會不就知道了嗎?急什麼……”
趙文瑄引導着衆人往前走,一副主人家做派。
貴女們一見她這架勢,立刻心知肚明,嫉恨的眼神不住地落在她身上。而趙文瑄格外受用,她挺直了背,驕傲地向衆人展示自己一身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