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春遲起了個大早。
忽視她好幾日,把她丢在國公府偏院裡任她自生自滅的國公夫人,一早就派丫鬟伺候她各種打扮。
美名其曰,為她舉辦了一場宴會,想要把她介紹給她的貴客,以此來感謝她對趙景潤的恩情。
一出偏院,便能遠遠聽見府中人聲熱鬧。
這場宴會不同于上次趙紫萱邀請的賞花宴,除了世家貴女之外,還有很多豪門貴婦,皇族新貴。
宋春遲跟着奴仆來到宴會中心,一進來便被國公夫人領着,向衆人介紹。
諸多目光聚集在宋春遲身上,贊美之詞如她裙擺處綴着的南珠一樣繁多。
宋春遲斂着眸子,乖巧端莊,靜立在國公夫人身旁,滿身華彩,像極了一尊精緻的木偶,任人打量觀賞。
對比之下,國公夫人另一側的趙紫萱就顯得樸素簡單。
宋春遲注意到,往常跟在趙紫萱身邊的的趙文瑄今日卻不在,她身邊是一名臉生的貴女,二人低頭攀談,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悠長的目光,透過趙紫萱,落在錯落嶙峋的假山後,國公府書房。
江挽生派人給她的提示正是這裡。
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如何才能安然無恙的脫身,潛入書房重地呢?
宋春遲收回目光,跟随丫鬟落座,掠過趙紫萱,坐下國公府夫人下首。
賓酬交錯間,她突然開口道:
“今日怎麼沒見到趙世子?”
全場一愣。
似乎都沒有想到宋春遲的直接,趙紫萱身側的貴女,當即掩嘴笑出聲。
“宋姑娘,可真是可愛。”
一語落,群笑起。
打趣的聲音一重又一重,穿進宋春遲的耳朵裡,她不為所動,重複道:“趙世子曾說,要當面緻謝,莫不是框我?”
她歪頭一笑,露出來潔白的牙齒,不合時宜的語言,打破了她滿身貴氣,霎時成為了一個沒見過世面,鄉裡鄉氣的傻姑娘。
“沒事,我懂哩,趙世子是害羞不好意思了,我們家隔壁的嬸子也經常這樣……”
眼看宋春遲口中即将說出粗鄙之語,國公夫人咳聲打斷,揚手派人給宋春遲端茶。
“宋姑娘,莫急,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宋春遲裝作聽不懂,環顧全場,再次抛出重擊。
“诶?怎麼沒有看見馮小姐,她還沒有給我道歉呢?前兩日她可是冤枉我偷東西……難道……”
她盯着趙紫萱,恍然大悟般道:“定是趙小姐不屑與這等低劣之人為伍,所以沒有邀請她!”
聚集在宋春遲身上的目光,頓時移了大片去往趙紫萱身上。
或是看熱鬧,或是譏諷,或是好奇。
趙紫萱垂着眸,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宋春遲卻注意到,她垂在雙膝上的手,繃得格外緊。
她唇中的笑愈發大了,高聲道:“我懂,趙世子定是人多不好意思,趙小姐作見證也是一樣。”
“趙小姐,你說呢?”
她款步走到趙紫萱跟前,真心誇贊道:“我還沒好好感謝趙小姐呢,邀請我來國公府做客,讓我大漲世面。”
衆人見她神色不作僞,跟着一起誇贊趙紫萱,語氣之中多是幸災樂禍。
國公夫人臉上仍舊挂笑,一副慈愛模樣。
“你們看看,這就是我家雲川的救命恩人,純樸真摯,真是良善。”
“快,去把世子請來,這般重要的事情,競也給耽誤了!”
丫鬟面露猶豫,目光對上國公夫人眼底不留情的冷意後,立馬撤身離去。
低頭垂首的趙紫萱聽聞,一下子站起來,朝着國公夫人道;
“哥哥給宋姑娘準備了一份禮物,存在了我那裡,我忘了取給宋姑娘。”
“不如,宋姑娘跟着我一塊去取,想必那禮物宋姑娘一定會喜歡。”
趙紫萱盯着宋春遲,似乎笃定她不會拒絕。
國公夫人想說些什麼,被貼身過來的趙紫萱按住身子,小聲撒嬌了幾句,便也同意了。
遠離人群後,林蔭小道上隻剩下趙紫萱和宋春遲二人。
兩人一路沉默,好似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
宋春遲放慢步子,刻意拉開與趙紫萱的距離。
趙紫萱似乎沒察覺,自顧自地往前走。
路經一條分岔路口時,宋春遲便消失在路口。
她走了沒一會兒,便透過湖邊倒影看見身後有婆子跟随。
她故意往庫房方向走,途中還拐了個彎去祠堂轉了一圈。
到後面,她步子加快,一下子把身後婆子甩開,再次消失在路口。
隻留下幾個婆子站在路口,面面相觑。
書房内。
宋春遲輕輕合上木門,望着屋内擺設,不禁蹙額。
書房内布置極其簡單,除了書架就是書。
讓對于江挽生給的提示,無從下手。
哪裡有藥呢?
最後,她目光停在一本人物傳記上。
平平無奇的封面上,趙字的最後一筆格外濃烈,像是人為寫上。
她走上前,抽出人物傳記,在趙字最後一筆細細感受。
果然,書頁底下有一塊圓弧形狀的薄片,摸起來像是磁鐵。
正負相吸。
她一喜,伸手觸摸存放人物傳記的壁龛,那裡有一塊圓弧形的印子。
那圓弧形顔色看上去和壁龛顔色渾然一體。
宋春遲忙把人物傳記翻開有圓弧形磁鐵的那一塊,兩塊圓弧形裝相吸。
嘎吱——
位于牆壁的一排書架緩緩轉動,露出一道一米寬的門洞。
宋春遲踮起腳,夠向書架頂端,抓起一把灰塵,揚在她進來的地方。
透過門縫裡洩進來的陽光,她看見浮塵順着空氣流動,輕輕貼在木闆上,把她進來的腳印一層層蓋住。
她把人物傳記放回原位,那門洞緩緩合上。
趁着這空機,她邊跑邊撒揚塵,趕在最後一秒,鑽入門洞内。
勉強适應門洞内黑暗後,宋春遲發現門洞裡面像是一條逃生隧道。
坑坑窪窪的隧道裡,越往前走,氧氣越稀缺,道路也越狹窄。
宋春遲有些受不住,隧道底端空氣渾濁,聞着她頭暈。
她解開腰間香囊,取出香丸放在鼻尖清神。
短暫行走一段路後,她感受到某處有風穿來。
風源處必定是出口!
她加緊步伐,摸着黑繼續前進,胳膊肘卻撞在一尊石像上。
她跌倒在地上,捂着手肘,痛呼不止。
忽的,有風瓜過,幽暗的隧道内騰起火苗,照亮了石像。
那石像身穿铠甲,臉帶面具,手持長刀,目光透過面具直射前方,盡是殺氣。
宋春遲被吓得冷汗直流,一時之間也顧不上手肘上的疼痛,她警惕地往後退,目光盯着石像,緩緩挪步到石像身側,丢出手中荷包擊打在石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