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打量了她幾眼,黃蒂點點頭。
看起來确實挺窮。
有錢的大小姐自然想不到,從小就貧窮的女孩子過得是怎樣的人生。還未懂事就被迫幹活,還未長大就被迫工作。
就算來了月經,肚子下方像被拳頭扯着肉,也要去工作。而因為貧窮,也隻能用一塊用了很久的衛生巾,等裡面完完全全吸飽了血,再扔掉。
但因為這樣,所以在來的那幾天,身上地血腥味總是格外濃厚,低馬尾總是低着頭,她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再後來,她就發現了月經盤。
多好用的東西,消毒的矽膠,重複使用。沒有比它再适合自己的衛生用品了,夏起南想。
隻需要買回來,然後泡騰片消毒,就可以放在裡面,拉一下小尾巴,拽出來放血。然後清水洗洗,塞回去。
來完了呢,就可以再次泡騰片消毒,放在小袋子裡,準備下個月用。
隻可惜在一次回老家的時候,夏起南和母親擠在一張床上睡覺,母親說你該來了,怎麼不用“那個”?
夏起南沒回答上來,母親勃然大怒,拉開了吱呀作響的燈,發現了那個小尾巴。
這個小尾巴,如同導火索。母親發現自己并不了解月經盤是什麼,也并不了解女兒什麼時候背着自己明白并且使用這些東西。
但她認為,這些東西,都是“不幹淨”的女人才用的。
于是夏起南和她大吵一架,連衣服都忘了拿,就這樣又坐車晃蕩回來了這裡。結果身無分文,連吃個飯都是個問題。
黃蒂一邊聽一邊笑。
夏起南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她衣服上有大片大片的淚痕,她低聲道,你笑什麼。
黃蒂說,我感覺你好厲害,那麼封建的地方,你闖出來,并且有自己的思想。
黃蒂撓了撓頭,說她還沒用過月經盤,自從衛生巾黑心棉事件爆出後,她每個月都提心吊膽。
她問,月經盤好用嗎?那是什麼東西?會不會一手血?疼嗎?會不會很别扭?
黃蒂又誇了一句,說你真是太厲害了,如果我從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可能就認命了。
這樣笨拙又直白的話語,讓夏起南破涕為笑。
她的眼睛彎彎,像月牙尖尖,也勾走了黃蒂的心。黃蒂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忽然很大,像在耳邊蹦。
砰—
砰——
砰————
如墨般的眸子盯着她,說,要不我們在網上看看,哪個月經盤牌子好?
于是,兩個腦袋湊在了一起。夏起南說國外的月經盤都可貴可貴啦,不過矽膠這東西應該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吧。
她現在這個用了大半年了,塞到無感區沒感覺的,就是有時候會染色,用泡騰片泡泡就好了。
黃蒂邊聽邊點頭,此刻,她早已把父親說的東啊西啊宋啊北,忘得一幹二淨。
她低下頭,眼睛緊緊盯着屏幕,臉頰上卻傳來夏起南劉海剮蹭的癢感。
這種癢,不僅是皮膚上的,更傳到了她的心裡。黃蒂刻意讓自己不去看夏起南的臉,這樣顯得自己像個變态。
黃蒂想開口,想找個話題,一開口卻連音調都變了。她鬧了個大紅臉,咳嗽幾聲,才找回自己聲音。
“我帶你買幾身衣服去吧。”
夏起南瞪大眼睛,裡面的情緒都一覽無餘。像一隻受驚了的小鹿,連連擺手。
她說這樣實在太不好了,況且她并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可以送給黃蒂。
黃蒂一點也不在乎,她本就是錢多的主兒。
半哄半勸,她把夏起南還是帶去了自己尋常買衣服的地方。
人靠衣裝馬靠鞍,夏起南每次從試衣間出來,黃蒂都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專屬于自己的換裝玩偶,她反而越來越上頭,催促夏起南試試,再試試。
而結賬的時候,夏起南自然也被那一串0吓了一大跳。
黃蒂的毫不在意與出手闊氣,與夏起南的敏感形成鮮明對比。
縱使在二人日後相處,這種差别也時刻提醒着夏起南。
她與她不是一路人。
隻是兩條相交線,短暫的因為公車事件相交為一點,可并不是一路人,所以也會理所應當的漸行漸遠,永不相見。
夏起南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她發了工資,雖然對比黃家來說還是微薄,可也能請黃蒂吃幾次飯。
她心中算着,一次飯,一件衣服,一個人情。
黃蒂卻不明白了,吃飯,自然是很開心的。可為什麼每次,夏起南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然後就跟她聊的再少幾句,再少幾句。
對于有錢的黃小姐來說,她沒遇到過這種人。
因家世原因,她遇到的都是捧着她的,上趕着來找她交朋友的,這樣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關系,她還是頭一次遇見。
于是,在尋常的下午,黃蒂在她兼職的店門口堵住了夏起南。一雙平日裡好脾氣的上挑眼棕色眸子,此時染了些怒氣。
她強硬地拉過她的手,眼睛直直看着她。
“你為什麼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