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白鴿不會親吻烏鴉,同一個教堂屋檐下她也忍受不了奇葩。
個頭縮水後心智也可能會變的幼稚,吳蘇玉單方面的用橘子皮和白六劃開一條“楚河漢界”:左邊的座位歸他,右邊的歸自己,聖壇一人一半,互不幹擾直到天明。
“你可真狠心。”白六懶洋洋的趴在椅背上看着她走到門口試圖撬鎖的背影:“福利院的懲罰都是連坐制,你要是跑了我可能就會被淹死,或者幹脆被他們抽幹血。”
“你忍心看我變成屍體嗎?”
“忍心。”撬鎖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難,錫紙殼搓成的鐵條哪怕擰到最細也因為太軟擰不動鎖芯,吳蘇玉自暴自棄的扔掉鐵條,呈“大”字形在地上躺平當鹹魚:“這也沒塊表,現在到底幾點了?”
“你這麼無聊,幹脆和我一起看書得了。”白六笑眯眯的繞到教堂神像的背面,他沒有完全探出自己的身體,先是一隻拿着書本的手,然後是他的手背,再然後是他隐匿在陰影裡的半張臉。
“《瘦長鬼影殺人實錄》,要一起看嗎?你會愛上這本書的。”
吳蘇玉:……
能不能看點正常積極向上的東西?
她明确拒絕了白六的看書邀請,但想到了之前被對方分屍的原書主人還是換了個解決方法:“我給你講個别的故事。”
“什麼?”
“《小王子》。”吳蘇玉輕巧的站在座椅上,擡起手臂,繪聲繪色的開始講述:“很久很久以前,一名孤獨飛行員駕駛的飛機墜毀在沙漠裡,為什麼要說他孤獨呢,因為那麼多年他還是沒法習慣大人的無趣,他畫的畫也沒人看懂。”
“那他畫了些什麼呢?”
“……吞食了大象的蟒蛇,盡管我真的覺得那更像一頂帽子。”她比劃着,右手上的蕾絲手套不知何時染上了白六的血,指尖被染的殷紅:“他在沙漠裡遇到了小王子,對方想讓他畫一隻綿羊,飛行員畫了……好像是三張,小王子隻喜歡最後一張。”
“那張紙上隻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但小王子說那是小羊的房間,小羊住在裡面。”吳蘇玉說普通話的時候很慢,咬文嚼字的,可因為口音原因還是帶了些嗲,白六聚精會神的聽着,時不時點點頭表示了解。
穿着白袍的小姑娘磕磕絆絆的講解着這個幼稚的故事,她雙手合攏做出那朵生長在B-612小行星上的“玫瑰”,捏着手指豎起食指和小拇指讓這隻“狐狸”在半空中“奔跑”,她這些動作不像是有感而發,像是重複了千百遍的熟稔。
他不是她的第一個聽衆。
“最後呢,小王子被毒蛇咬死,他回到了B-612,回到了玫瑰身邊。”吳蘇玉放下了自己的手,做了個花裡胡哨的謝幕禮:“故事,結束了。”
白六捧場似的鼓掌,他狀似無意間的問到:“你的第一個聽衆不會是你父母吧?”
吳蘇玉明顯的僵住了,像是被迫想起了段不想回憶的往事,整張臉憋的發紅:“不是他們,喬木元旦彙演那天他們沒來。”
“那是誰?”
“……”她握緊拳頭,那幾個字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前男友,你姑且可以認為他是個大傻逼。”
白六:……
他冷靜的看了看吳蘇玉八歲的小身闆,随後很不厚道的把臉埋進手臂裡開始笑:“前男友?你玩過家家呢?”
“我之前好歹也是喬木高二極花,追我的哥們妹子能從校門口排到高考湖!那個書呆子和我分那是他沒眼光!”吳蘇玉越說臉越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還有,我要是用我原來的身體你說不定還沒我高呢,我沒讓你叫我姐都算我善!”
“好好好,他沒眼光,”白六笑累了,他懶洋洋的靠着座椅,手裡還拿着那本《瘦長鬼影殺人實錄》:“至于身高……等你長大了再說吧。”
“永遠長不大的【小王子】。”
日月交替,教堂門縫外的光亮一點點的暗沉下去,孩童的歡笑聲漸弱,取而代之的蟲鳴鳥叫和風的嗚咽。
吳蘇玉有個連自己阿媽都不清楚的毛病,她怕黑還有點夜盲,夜幕降臨時,教堂裡一點光都不剩,她的視線範圍内的光源隻有透過教堂彩窗玻璃撒下的月光。
恐懼的來源是未知,她縮在長椅上,眼前是永不化開的黑,她仿佛又回到了行駛在拉萊耶黑海之上的輪船,打開那扇門後,海面上漂浮的全是人的屍骸。
阿爸的,阿媽的,還有許多許多叫不出名字的異端處理局一隊二隊隊員,吳蘇玉崩潰的捂住自己的腦袋,大口大口喘息着稀薄的氧氣,她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根本喘不上氣,她像條缺水的魚尋求最後一線生機。
“蘇玉?蘇玉?醒醒!”
有人喚她名。
迷迷糊糊時,吳蘇玉覺得自己喉嚨上的束縛消失,她吃力的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見,隻能感受到有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
“你掐自己做什麼?就怎麼想死?真是個沒用的廢物,你現在在發燒。”白六的聲音很冷,他冰涼的手背貼上了她的額頭,溫度燙的吓人。
“麻煩。”
趙禧算到了他們兩個會餓愣是沒算到吳蘇玉能脆皮到發高燒,布提兜裡空空如也,白六盯着那把被她重新放好的剪刀看了一會,心裡想幹脆把她殺死得了,總比燒成個傻子強。
“阿媽……别走……”長袍的衣角被她緊緊攥着,吳蘇玉哭的涕泗橫流,聲音微弱的像蚊子哼哼,剪刀的刀尖已經觸碰到了她的皮膚,白六表情平靜的像潭死水,仿佛刀下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而是塊沒有生命的腐肉。
星期三的【婚禮】被他搞砸,上一茬血靈芝還未長熟,吳蘇玉和那些投資人一樣,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