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間,她已跑出了宿舍樓,小廣場上的器材還在吱嘎吱嘎的響動,吳蘇玉緊緊的看了半晌,還是邁開步子向教堂跑去。
“十。”
烏鴉在房頂嘶啞的叫着。
“……六……”
夜空中繁星閃爍。
“……三……”
她在淩亂的腳步聲裡聽到了伴着斷斷續續笛聲的,孩童們的歡笑。
“……一……”
零點的鐘聲敲響,吳蘇玉的步伐慢了下來,白六靠着教堂的大門,沖她露出永恒不變的笑容。
這是死神的邀請。
“我很高興你赴約了,蘇玉。”他向她伸出手,推開了教堂虛掩的門,月光凄清,撒在神仙悲憫的臉上更顯寒涼,它沉默的注視着福利院裡的罪惡發生,不言語,不作為。
神見衆生愚昧相。
“老師們真該把教堂門上的鎖換一把了,都生鏽了,我沒事多大力氣就掉在地上。”白六的手握的很緊很緊,吳蘇玉掙脫不開,手臂僵直到發酸:“你還沒告訴我來湖邊是幹什麼的,你不會想淹死我吧?”
“我是個生意人,不管是做口頭交易還是物品交易都不食言和違約,殺了你是最沒用性價比的事情。”白六沒有回頭,強硬的牽着她穿過教堂來到後門:“遊戲還沒有結束,偶爾做點支線任務調劑生活也很有趣啊~”
“隻希望和我想象的一樣,蘇玉和我是一類人呢,這樣你才能活很久很久。”
誰他媽和你這個撲街仔是一類人?!吳蘇玉氣得頭疼,她要是和白六一個死樣子那尹素得後悔生她不如生塊叉燒。
潮濕的氣息在門打開的瞬間撲面而來,比人還要高的草叢吞噬了白六的背影,笛聲和孩童們的嬉戲聲越來越清晰,他們唱着《所羅門的童謠》,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随後……
“撲通!”
有重物落入水中,吳蘇玉肉眼可見的僵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扒開了面前的草叢,隻見一個又一個孩子面帶笑容的跳進水中,而那些吹笛小孩如做鳥獸散,紛紛繞着她和白六在草叢裡四散奔逃。
“人在溺水後通常會在?4-6分鐘?内因缺氧導緻腦損傷或者死亡,兒童因代謝快可能缺氧更快。”白六放開了她的手,輕輕讓開了通往小湖邊的路:“蘇玉,你說,你能在六分鐘内救出來多少人呢?”
“亦或者抛棄他人,隻救自己的朋友呢?甚至……”
“誰都不救呢?”
話音未落,吳蘇玉就像支離弦的箭竄了出去,湖邊的水很淺隻沒過腳背,她連忙抓住兩個孩子的手臂,阻止他們繼續朝湖心走去,可被笛聲蠱惑的他們哪肯聽她的勸誡,甩開她的手後繼續前進。
咕嘟,咕嘟。
最前面的孩子們已經被湖水淹沒了頭頂,求生欲迫使他們伸出了自己的手,此時此刻,什麼溺水之人不能伸手去撈要找大人報警等等等等的解決方法已經完全被她抛之腦後,水已經齊膝蓋深時吳蘇玉抓住了隻孩子伸出的手,對方胡亂掙紮着,似乎是像把她也往這寒冷裡拖拽,碰他們一同邁向死亡。
可吳蘇玉仿佛和死神杠上了,拼盡全力,把一個孩子拉回了岸邊,對方大口大口吐着混濁的水和泥沙,她喘了幾口氣,随後再度蹚入湖水去抓那些揮舞的手臂:“媛媛!媛媛!你能聽見嗎?!抓住我的手!”
她的慌忙都被白六看在眼裡,而他隻是平靜的,冷靜的看着她宛若自欺欺人的救世主般去【拯救】那些“羔羊”,哪怕自己也會被這些冥頑不靈之徒拉入湖水永堕幽冥,她也在所不惜,固執的去重複拉拽的動作。
這就是異端處理局的宗旨?用自己的性命去托舉人類以達到他們的【ture end】?
愚不可耐。
再救一個。
哪怕一個。
吳蘇玉的腦海現在完全是混沌的,她眼裡的景象完全扭曲,這是不再是福利院後的水塘,而是拉萊耶前永遠翻湧風暴的黑海,她救的也不是溺水的孩子,而是那些被怪物殺死在她眼前的異端處理局隊員。
“玉仔……玉仔……”
黑海之下有人呼喚,她空洞的眼神微微聚焦,阿媽蒼白的臉上挂着溫柔的笑,【尹素】張開自己的雙臂,氣若遊絲的呼喚着她:“到阿媽這裡來……”
“乖玉仔,阿媽返嚟喇……”
“阿媽……?”殷紅的血絲爬上了她的手臂,孩子們的手也接二連三的抓住了她的雙臂,指甲在她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滲血的劃痕。
刺痛讓她回過神來,那些孩子在水下擡起自己浮腫的臉,青綠色的屍斑像水底的青苔,他們的嘴開開合合,如同瀕死的魚一樣無聲吐露着心底的遺言。
“歸去……”
“我們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