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門找孩子剛滿五分鐘時,趙禧和李岩收到了集合的短訊,指名道姓的說北郊的破舊工廠即将爆炸,目前隻有一支隊副隊長在那收容異端。
“我靠!!!”
李岩知道吳蘇玉虎,但沒想到她能虎成這樣,吓得六神無主拽着趙禧連方向都差點跑錯了,衣服都沒穿好的褚歲也不知道上哪搞了輛車,載着他倆連忙往基地趕:“阿玉身上有武器你倆身上啥也沒,而且那工廠裡全是玫瑰幹葉瓦斯聞一口都GG,先回去拿好裝備再去找孩子OK?”
“不好,北郊離市區起碼一小時車程,她是怎麼跑過去的?”
疑點太多,就連對她百分百信任的趙禧此刻都滿頭霧水,她是相信吳蘇玉不可能背叛組織投敵的,但是也沒辦法解釋她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内去到北郊。
她到底瞞着她,瞞着他們多少事?
名為“懷疑”的種子在雪水的滋潤下生根發芽,生長,破土而出,玫瑰在貧瘠的土地上盛開,【騙子】的血是玫瑰的淚。鐮刀在手中旋轉,碎肉飛濺,炸彈藏匿于高濃度的香水之中,隔着玻璃在粉紅星雲裡起起伏伏。
這條世界線可以使用的邪神審判次數耗盡,吳蘇玉的臉色比雪還要白上三分,倒計時還在跳動,距離爆炸僅剩三分鐘。
她在腐敗的屍體上“起舞”,摔斷的右臂輕飄飄,已經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她低頭一看,好家夥,剛才打的太兇,胳膊什麼時候被人砍斷了都沒不清楚,吳蘇玉自嘲的笑了笑,腳步回旋,反手割斷了怪物廠長向她揮來的觸手,三步并作兩步的往樓梯上跑。
如果真如牧四誠所說這裡儲存的香水能讓整個鏡城都陷入玫瑰色的幻夢,那這條世界線将生靈塗炭,死傷遍地。
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啊……
這太可怕了……
連接心髒的冰冷金屬管道停止了向心髒輸送香水,這批最後的原液正在蓄勢待發,吳蘇玉踩着樓梯的欄杆奮力一躍,手中的鐮刀削掉玻璃容器的金屬封頂,甜膩的玫瑰香包裹着她,一朵玫瑰在她右眼中灼熱的盛放。
炸彈比想象中的還要輕,鐮刀勾住容器的邊緣重新蓋好蓋子防止瓦斯洩露,她抱着那組炸彈狼狽的躲過怪物一次又一次的攻擊,連滾帶爬的往上凍的鏡澪江跑去。
江的對岸是片荒廢的爛尾建築,她有些怕爆炸的餘波會不會危急在那龜縮渡凍的流浪漢們,可現在她真的沒得選,隻能不顧一切的跑,哪怕口鼻流血也不能停不能倒下。
想赢,隻能用人命去填這個窟窿。
黑色的骨鞭破風而來,吳蘇玉隻覺腳踝一痛,整個人毫無形象的跌到在冰面上,翻滾了幾圈才在江心停止,身下的冰面出現裂痕,她不敢輕舉妄動,抱着炸彈哆哆嗦嗦的保持着現在的側卧蜷縮姿勢。
“靠老大你下手是不是有點忒重了,還是個孩子……不過這家夥給我三槍隻是為了偷炸彈?還是人類嗎?腦子瓦特了?”
刺眼的白光恍若白晝,吳蘇玉東倒西歪的坐直身體,右臂的斷肢還在滴滴答答的淌着血,她的臉也皮開肉綻,唯有那朵玫瑰還在寒風中搖曳生姿。
很諷刺,事到如今,唯一能讓她取暖的熱源居然隻有懷裡的炸彈,她擦了擦落在顯示屏上的血迹,倒計時還有一分鐘。
冰面的裂痕還在延伸,在死亡徹底降臨前吳蘇玉的内心反而冷靜的可怕,她站直身體,一步一步向後退去,冰咔嚓咔嚓的碎裂,她看着遠處亮起的車燈,解脫的笑了起來。
“白六!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岑不明的怒吼讓她安心,她停下了腳步,腳下的冰還在粉碎,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仿佛是地底的生命咀嚼着玫瑰的根莖,為來年新生儲存必要的養分。
嗯,很美好的一個冬天呢。
可惜她好像沒法知道自己的十八歲生日會收到什麼禮物,唐二打有沒有偷偷吃她的生日蛋糕了。
好可惜啊……
趙禧快瘋了,快被吳蘇玉的舉動和現在的模樣吓瘋了逼瘋了,她站在岸邊聲嘶力竭的喊着讓她放下手裡還在倒數的炸彈趕緊跑過來,結果那家夥隻是笑,笑的比太陽還要刺眼還要讓人不能直視。
她讨厭她的笑容,她裸露的牙齒她彎起來的眼睛,連帶着對那顆藏起來的痣都無比厭煩。
她讨厭她。
她再也不要原諒她了。
她真的,真的好讨厭吳蘇玉。
“我現在是重度上瘾者,很快就會枯萎了,而且……”她晃了晃自己右臂的殘肢,骨骼外露,鮮血淋漓:“我是右撇子诶,而且少了一條胳膊臉都快爛完的我好醜啊……”
“我的腿也好疼,阿禧,我跑不動了。”
李岩和褚歲也在拼着勁把趙禧往警戒線外扯,經過技術部檢測吳蘇玉現在的位置沒法波及到工廠裡那些還未收容的玫瑰幹葉瓦斯,但如果她再不走那麼待會收屍他們可能還得把趙禧的碎片從吳蘇玉的骨頭上剝離出來。
“趙禧!你聽着!我知道這很殘忍!”一向嘻嘻哈哈的李岩邊哭邊打嗝,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可胳膊還是牢牢的箍着她:“阿玉,阿玉也不想看到你死啊!”
“你聽話好嗎?!”
“和她說這麼多幹啥?”關鍵時刻單叢發力了,一針鎮定劑下去藥倒了發瘋的趙禧,他擡頭看向還在不停遠離工廠的吳蘇玉,看着她跌倒又爬起,看着她的血染紅了這個冬天。
催眠看到的【未來】是虛假的,可當年夏天夜裡奔跑時帶來的風是真實的,啞巴扶着瞎子,聾子馱着瘸子,他們手挽着手,肩靠着肩逃離了吃人的福利院,那時她小小的背影也是如此堅決果敢。
吳蘇玉是真的想要救下來所有人。
倒計時最後的三十秒,車燈和那個裝滿香水的玻璃容器與她背道而馳,吳蘇玉幾乎是瞬間就洩了力癱倒在冰面上,血流的越來越多,她越來越冷越來越痛,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裡痛的更厲害了。
死亡,她将孤獨的堕入幽冥。
岑不明以為她看不清,于是沒有掩藏要落下的淚;趙禧以為她聽不清,幾乎要喊啞自己的嗓子;單叢以為她是【叛徒】,卻沒料到她會孤注一擲的走向死亡。
“來個人陪陪我啊……我好痛。”她對着天邊若隐若現的星星和飄落的雪花許願,黑色的傘再一次籠罩了她,吳蘇玉下意識的擋住了自己的臉,可嘴角還是往上翹了翹:“非得在我最醜的時候來看我笑話嗎?”
“曾經董隊折在玫瑰工廠給陸驿站和岑不明都留下了不少的心裡陰影,以至于陸驿站在墨菲定律魔鏡裡映射的恐懼都是我這個邪神。”白六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雨傘,拿開她擋住雙眼的手,笑容比以為要真實太多太多:“還有,你不醜,不管是皮囊,還是靈魂。”
“都美麗的過分耀眼。”
“是嗎?那可真是……”
“很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