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他滾燙的體溫,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撞着自己的腦袋,這聲音就像戰鼓在末日響起。
他扶起她,和她四目相對,盯着她的眼睛,然後氣急敗壞地對司機說道,“停車!”
輪胎在濕滑路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車内空調開得太冷,李熙的襯衫領口還沾着淚漬,貼在頸側像塊浸了水的冰。
他看見她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指腹泛着青白,卻仍強撐着去拉車門把手。
她擡頭望過來,睫毛上還凝着未幹的水珠,眼底卻燒着他從未見過的灼灼火光。
“放我走。”
此刻,雨刷器機械地擺動,車内靜得能聽見雨珠砸在車頂的聲響。
薛義怒極反笑,這個時候她還是不忘掰車門。
“謝謝薛總的好意,不過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不勞薛總費心了。”
“為什麼?”薛義的瞳孔驟縮,喉結重重滾了滾。
“你知道嗎?”李熙突然笑了,笑容比哭還難看。
“剛才在包房外,傅朗對我比了個OK手勢。他連假裝關心我都嫌麻煩,卻願意為了追劉茵,學那些他不感興趣的明星八卦。”指甲深深掐進虎口的月牙疤,“可我還是甘之如饴,因為隻有這樣,他才會偶爾分給我半分鐘眼神。”
“他不喜歡你。”
她仰頭迎向他的目光,眼尾還沾着淚痕,卻說着最狠的話:“我知道的,不用薛總你提醒。”
“像薛總你這樣的人,應該去找那些能在酒局上替你擋八杯茅台,在談判桌上幫你砍三個百分點的女人做朋友。而我——”
她扯了扯皺巴巴的衣角,“連自己的暗戀都要靠倒貼成全,根本沒資格做你的朋友。”
“薛總,你别費心神管我了……”
“我這種人,生來就該在泥裡打滾,而你——”她指腹指向他西裝革履的胸口,“該站在雲端,找個同樣耀眼的人并肩。”
“薛總,你不用可憐我飛蛾撲火。”
最後一個字落地時,薛義突然聽見自己胸腔裡有什麼東西碎了。
“給她開門。”
電子鎖“咔嗒”解鎖的聲音格外清晰。
李熙推車門的瞬間,冷雨立刻灌進車内,打濕她半邊衣襟,車門剛推開一條縫,冷雨就灌進李熙的領口,她凍得打了個寒顫,手指卻還在拼命掰扯車門把手。
突然薛義扣住她後頸,掌心的溫度燙得她脊梁骨發僵,她整個人被猛地拽回真皮座椅,後背砸在靠背發出悶響。
“松手,你說好放我走的!”她掙紮着去掰他的手指,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紅痕。
薛義望着她眼裡怒火,她不再是之前那個總是唯唯諾諾的人,她現在倔強反抗的可怕。
“外面下着雨,我送你回去。”
這時他掌心裡的小鳥終于不再掙紮。
她試探的問他,再次确定他說的是否是真的。
“掉頭回去。”薛義沒做解釋,直接給司機下達命令。
直到車停在這家中餐館門口,她緊繃一路的弦,才松下了。
“你确定不和我做朋友?”
她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她不敢回頭,“确定。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再說一次。”他摟住她,他的聲音埋在她發間,情緒外漏,帶着從未有過的顫音。”
她輕聲說,推開他的力道輕得像羽毛,“确定。”
車門關閉的聲響像道沉重的閘,将她的身影隔絕在雨幕中。
薛義望着她在雨裡狂奔進中餐館的背影,忽然笑了,笑聲裡帶着狠戾——很好,李熙,你成功讓我知道錢不是萬能的。
她把自己貶的什麼也不是,就是為了拒絕自己。
車窗外,雨越下越大,薛義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視野裡的中餐館已經變成模糊的光斑。
他忽然想起她說“甘之如饴”時的表情——原來有些喜歡,真的會讓人變成飛蛾,哪怕明知前方是灼人的火焰,也甘願撲上去,用翅膀的焦糊味,換那一瞬間的光。
“回……公司吧。”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那枚發夾,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點什麼。
後視鏡裡,司機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默默轉動方向盤。
李熙重回這裡,站在包房門外,突然聽見裡面談笑聲。
她敲門的動作僵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他說的對,撮合他們,自己何必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