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謙已經徹底清醒過來。
他、到底、幹了些什麼啊!
拉着上司在電影院親來親去,還想,居然還想……去酒店!
一世英名的黎少爺悄悄破碎了。
……
等等。
他怎麼占人家便宜還沒被趕出去?
……
難道上校就喜歡這樣兒的?!
黎謙從沙發上彈起來,看了一眼姚方隅的好感度。
——漲了零點。
……黎少爺扶着額頭開始沉思。
不是哥,你這是真不打算負責啊!
果然,果然是渣男!這也太冷漠了!
“黎謙,去睡覺。”罪魁禍首熟練地端着牛奶走過來,放在黎謙面前的茶幾上,然後轉身去卧室。
“姚方隅,”黎謙坐在沙發上沒有動,“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姚方隅剛要踏進卧室的腳收了回來。
“上校和他的副官。”姚方隅臉上沒有一絲異樣。他轉過身,走到黎謙跟前,彎下腰,攏住黎謙的膝蓋,把人抗到肩上。
“你幹什麼!上校不會抱他的副官!”黎謙感到羞憤,因為姚方隅抗他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屁股。
“嗯,那就是欠債的債主。”姚方隅力氣很大,反手扣住黎謙胡亂扯他頭發的手,絲毫不理會黎謙的掙紮,“不去睡覺不就是等着債主抱你?”
姚方隅把黎謙丢到床上,氣得黎謙腦袋發熱:“姚方隅!我不想和你玩這種無聊的角色扮演!”
雖然黎謙确實是姚方隅的副官,姚方隅也真真切切是他的債主。
……但他想要的不是這個回答!
姚方隅蹲下來從床下拿出一雙新拆封的拖鞋,抓過黎謙的腳。
“我不要!”黎謙猛地想抽回右腳。
沒抽掉。
“……沒有哪個債主會這麼伺候人。”黎謙一時失了面子,妄想通過語言使姚方隅停止他的行為。
“嗯,現在有了。”姚方隅一直握着黎謙的腳踝,黎謙掙紮不開,幹脆不掙紮了。
他倒在床上,看着天花闆上的燈,亮得刺眼。
他擡手擋住眼睛。
“你真沒意思,你知道我想問什麼的。”黎謙突然洩了氣,“沒有哪個上校對自己的副官這麼好,也沒有哪個債主會帶欠他錢的人看電影。你就是不想負責,你想抛棄我。”
黎謙碎碎念着,“我都這麼主動了,你還不喜歡。”
向來矜貴自持的黎少爺有些受傷。
“你當時不清醒。”姚方隅給黎謙穿上拖鞋。
“可是我現在很清醒。”黎謙從床上坐起來,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姚方隅。
“黎謙,這不是喜歡。”姚方隅保持着半跪的姿勢,低着頭,把黎謙卷邊的襪子拉扯平整。
“為什麼不是?你憑什麼說不是?”黎謙問。
姚方隅唇縫緊抿,不打算開口的樣子。
在他看來,黎謙隻是太害怕孤獨,不得已抓了一根稻草,恰巧是他而已。
換任何一個人來,黎謙都會喜歡上的。
姚方隅就這樣認為,這根本不叫喜歡。
……
黎謙等了很久,也沒等他姚方隅開口。
“好吧姚方隅,這對你來說确實太快了,你接受不了也沒關系。”黎謙洩了力,又躺回床上。
黎謙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就是喜歡姚方隅。系統任務不過是接近他的起因。
但要問他什麼時候喜歡上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姚方隅把他從山裡背回來的那天,帶他回家的那天。
也可能沒那具體,可能姚方隅的某個動作,某個眼神就足夠他看很久。
一件風衣,一杯牛奶,一枝桃花……
姚方隅做地細節太多,讓黎謙不知道該從哪件事愛上他。
……
而他隻會給姚方隅添亂。
他想為姚方隅做點什麼,但姚方隅好像什麼都不需要。
姚方隅不喜歡他也正常。
……
“姚方隅,别趕我走行嗎?”黎謙沒來由地說。
黎謙說話有點兒跳脫,但姚方隅好像跟上了。
“不會。”
姚方隅把黎謙拎到淋浴間洗頭。
“唔。”
水有點燙,但黎謙不說,萬一姚方隅嫌棄他,把他趕走。
“……”姚方隅默默把水溫調低。
溫涼的清水流過黎謙的頭皮,很舒服。
“姚方隅,對不起。”黎謙又來了一句。
“……沒有。”黎謙扯來毛巾幫他擦頭發。
“我自己來。”黎謙的頭被擦得毛絨絨的,“你又不喜歡我,還幫我洗頭發。”
姚方隅把他的手拿開。姚方隅合理懷疑他是不是洗頭的時候腦子進水了,享受了這麼久才反應過來。
……
他自己也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順手。
自己腦子也進水了。
上輩子洗澡的時候他就每天幫黎謙擦頭發,因為這個懶鬼喜歡随便擦兩下就鑽到被子裡去。
當時他們已經結婚了。
但現在他們好像隻是上下級關系,還是他親口說的。
他有什麼身份幫黎謙擦頭發呢?
姚方隅繼續幫黎謙搓頭發,并給自己找了個拙劣的理由:“你腰上的傷還沒好,我幫你擦,不容易拉扯到。”
“姚方隅,疤已經掉了。”黎謙揪揪自己的頭發,又被姚方隅搓亂了。
“……”
姚方隅梳開黎謙的頭發,離開卧室,把落在茶幾上的牛奶端進來,黎謙自然接過。
兩個人之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氛圍。
也可以說黎謙單方面覺得姚方隅很詭異,姚方隅明明不喜歡他,還為他做了這麼多?
黎謙想不明白。
“可以睡覺了。”姚方隅把黎謙塞進被子,被子蓋到臉頰。
這裡晝夜溫差很大,晚上的溫度比白天低很多,裹在軟乎的被子裡溫度剛剛好。
黎謙翻過身,背對着姚方隅。
過了片刻,姚方隅躺在了他旁邊。
“沒有上校會跟自己的副官睡一張床。”黎謙的話毫無厘頭。
“其他房間沒收拾。”
“也沒有債主會跟欠自己錢的人——”
“你睡不睡?”姚方隅終于帶上了怒氣。
“……”把姚方隅惹生氣的黎謙達到目的就閉了嘴。
他幼稚地覺得生氣是在乎他的表現,這樣他就勝了一籌,把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裡。
通俗來講叫陰陽怪氣。
黎謙就喜歡這樣反複确認姚方隅對他的情感。
窗外伸出來的窗檐下有一窩燕子,叽叽喳喳地不睡覺,蟬也跟着叫。
姚方隅在黑暗裡望着黎謙毛絨絨的腦袋,掖了掖被子,怕風鑽進被窩裡去。
……
他怎麼會不喜歡呢。
隻是他覺得黎謙不喜歡自己。
黎謙要是喜歡他,就不會丢下他一個人死掉;
要是喜歡他,就會聽他的話好好活着,不去作死。
他不敢喜歡黎謙。
他恨黎謙。
他恨黎謙死的時候不帶上他。
……
長夜漫漫。
黎謙呼吸聲平穩,姚方隅獨自思來想去,反覆很久,才在天亮前睡去。樓下鄰居養的雞天剛蒙蒙亮就開始打鳴,姚方隅又準備起床給黎謙準備早餐。
他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黎謙懷裡,黎謙一條腿挂在他腰上,緊緊地挨着。
“去哪裡?”黎謙抱着他的腰,腹部的肌肉很結實。
“去做早飯。”姚方隅想把他的手拿開。
黎謙抱得更緊:“再睡會兒。”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養的習慣,會在半夜醒過來看兩眼姚方隅。
他醒來發現姚方隅一直在翻身,他就貼過去,把姚方隅抱進自己懷裡,讓他的額頭抵住自己的胸口。
姚方隅動一動,就聞到了黎謙身上那種久違的,好聞的,曾幾何時讓他魂牽夢萦的味道。
黎謙把他整個人擁得更緊。
姚方隅的手僵了僵,安靜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