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思阿點頭答應,重新把道具放回去。
上層區域某處街道旁,灰褐色的公寓樓底層,修建着一家招牌寫着‘New World’的咖啡館,偶爾有帶着圓頂禮帽的人進出,旁邊是上樓的通道,門口就貼着奇奇‘注視着你’的海報。
拽着兩人走的樹齊森,到達公寓樓門口後,放開他們,放慢了速度,停下來,從口袋裡拿出兩個信封,分别給了賀思阿和爻一,說:“我提前申請的兩周薪資,因為不知道會呆多久。”
将信封拆開,幾張紙币和數枚銀币及銅币,将其攤在手裡,聽着樹齊森繼續說道:“15盧布。我要先回公司了,可忙了,不準時回去他們會拿電棍打人。”說完轉身就走。
把薪資拿出來,同時掉出來一把鑰匙,下面挂着皮質吊牌,寫着數字305。折疊空掉的信封,爻一看着樹齊森背影,說道:“不是下班了嗎?”
樹齊森轉身,雙手在胸前豎起大拇指,再次表現活潑,表情苦大仇深,但強迫彎下的眼角,又讓表情看起來滿臉寫着高興,渾身充滿幹勁,
樹齊森說:“我住公司。”
爻一重新扶正眼鏡,朝着公寓樓通道裡看去,光是上樓的樓梯處,就顯示了三個電屏顯示器,其中一個還在隐蔽的角落。
賀思阿擡起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自然,說:“爻一同志,可以邀請你去咖啡館聊天嗎?”
看着這笑容,比剛剛那張僵硬得像死了幾天的人要好多了,他不自覺跟着笑:“好啊,同志。”
推門進入,銅鈴叮當一響,煤煙與烘焙豆焦香撲面而來,店裡散座一兩人,爻一到前台處,聽到那名用白毛巾裹住臉的店員說:“要來杯黑咖啡嗎?我們也有檸檬水。”
想起在公司喝的那杯澀味直沖天靈蓋的咖啡,爻一很拒絕這個世界的咖啡飲品,微笑說道:“還有别的嗎?”
從捂得嚴嚴實實的白毛巾開口處,能看出來正在微笑的店員。他說道:“你們是新葉報社的員工嗎?我們是隸屬于新葉社的咖啡館,能向員工提供杜松子酒。”他看着爻一他們的肩上的标牌。
雖然不知道杜松子酒是什麼味道,但也不想嘗試,爻一也不想還沒天黑就喝酒。賀思阿從後面上前,笑着和店員說:“兩杯檸檬水,謝謝。”
“6戈比。”店員手裡接過賀思阿遞過來的6枚銅币,放進收銀台後就轉身朝烘焙台走去。
看着去處理檸檬的店員,賀思阿低頭對着爻一耳朵,小聲說了句:“這個世界的咖啡,很苦澀。”像是回憶起那股味道後,賀思阿的臉扭曲了一秒。
看來他也喝過了,爻一想着。
“我也覺得,這輩子沒喝過這麼令人印象深刻的東西。”
“祝你們幸福指數直線上升。”店員端來兩杯檸檬水,說着話然後遞給他們。
賀思阿接過,道謝,和爻一在窗邊坐下。剛坐下,就能聽見旁邊兩人的聊天内容,爻一喝着手裡沒檸檬味的檸檬水,仔細去聽其它聲音。
“四樓那戶昨天被糾察隊帶走了,聽說他在公寓裡悄悄哼着小調——沒報備的那種。”
“我也經常看見他抱着什麼東西,每次都悄悄的走進電梯門,不遵守3進4出。”
“就說了他是亂黨,幾天前就不對勁了,看見鄰裡之間從來就沒有微笑點頭,早該舉報的。”
規矩真多,爻一如此想着。
說話聲被一陣陣稱贊歌詞的畫外音蓋過,小型顯示器,上面在重複播放‘絕贊的奇奇’動畫宣傳片,以及這周我們又生産了50300份面包。
聽到這個卡通鼠說的那些數據,爻一被檸檬水嗆了一口。
這不是我改的數字嗎?
真的有人在乎這種東西嗎,那些數字。
他手裡接過賀思阿遞來擦嘴的紙巾,說:“都是些什麼東西。感覺在這個世界裡會死得莫名其妙的。”
賀思阿眼睛始終看着對方,眉毛微微壓低但沒有皺起來,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能聽清:“不管怎樣,你不會死,沒有人會死,我保證。”
爻一放下檸檬水,手指繞着杯壁摩挲,和他對視的雙眼忍不住快速眨動,頭不自覺抵在旁邊窗戶上輕蹭,說:“好,那我肯定不會死。”他看見賀思阿表情轉換成得意。
他又看向窗外,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點燈人擡着階梯從遠處開始點亮路燈,爻一看着窗外一盞盞亮起的燈光發呆,等到燈光亮到了他坐着的位置,發現賀思阿已經從對面過來,坐在了他旁邊。
他用僅賀思阿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要是我回家的路也有這種路燈亮着就好了。”
賀思阿把兩杯沒怎麼動過的檸檬水放在托盤上,同樣小聲道:“回家的路很黑嗎?”
爻一把手放在木桌上,食指輕輕敲擊桌面,撇嘴說:“我家住在山上,家裡的那位長輩說想找個清淨的地方安家,所以我們就搬到山上住了。”
山上環境好,夏天會有蚊蟲蛇蟻。山路崎岖,就沒人會上去。而且時不時能看見螢火蟲,但奈何自己夜盲,就黑中多了點熒光,還是會什麼都看不清。
“我有一個油燈,外觀好看,下次帶給你。”
賀思阿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看向桌子上爻一的手,自己放在桌下的雙手虛空捏動,聲音放得輕松。
看着所有的燈都被點亮,智能眼鏡終于擺脫了爻一的負面效果,鏡片的左下角跳出來時間,快九點了,他記得公寓裡也有電屏監視器,太晚回去會被再次懷疑。
爻一開玩笑道:“都是山路,要是在山上打翻燃起來,是要坐穿牢底的。”他指了下咖啡店門口,然後起身。
賀思阿默契站起來,跟着一起走出咖啡店,“我給你提着,不可能會打翻。”
“那回去了,等你給我提燈。”
兩人并排行走,互相道别,回到各自的公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