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累,她也不想輕易被拉開。
晚上十一點半,林黎洗了澡,抱着一杯溫熱牛奶坐在床沿。
屋裡隻亮着床頭那盞昏黃小燈,投下柔軟而安靜的光。
她手裡還捏着練習冊,腦子卻已經有些遲鈍。喝了兩口牛奶,她強迫自己看完最後一道題,才終于合上本子,準備熄燈。
手機這時候亮了一下。
是謝知賀。
他的頭像是一張偏暗調的黑白照片,看不清具體背景,隻隐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側影。
側影的人身形修長,低着頭,好像在抽煙,但煙霧被處理得朦胧,像是刻意模糊了細節。
整張頭像幾乎被濃濃的黑灰占滿,隻在輪廓邊緣透着一點冷光,像極了他本人——
安靜、克制、疏離,卻又藏着點不動聲色的鋒利。
林黎第一次看到這個頭像時就覺得:
這人,微信頭像也這麼冷,好像連像素都在保持距離。
後來她盯着那張頭像看得久了,才發覺,那張圖上好像不是煙。
是霧,是雨,是某個黑傘下的夜色。
這黑頭像難得發消息,還隻發了個:【早點睡覺】的表情包。
表情包是一隻小兔子抱着枕頭在打哈欠,軟萌程度與他的頭像簡直割裂。
林黎盯着那條消息愣了兩秒,下意識咬了咬杯沿。
這個時間點,他竟然也還沒睡。
她沒立刻回複,翻來覆去盯着那個表情包看了一會兒,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揚了一點。
林黎放下杯子,躺進被窩,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又删掉,最後隻回了一句——【知道了,你也早點睡。】
發出去後,她又迅速加上了個兔子咧嘴笑的表情。
信息剛發完,對方就回了一個“嗯”的表情包,還是一隻萌兔子,不過這次是打着傘走路的,頭上還有點雨。
林黎盯着那隻兔子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那天的雨天和那把黑傘。
心頭有點軟,也有點暖。
林黎把手機塞進枕邊,拉好被子,閉上眼睛。
窗外風還在吹,月光很淡,但她卻睡得意外地好。
*
夜深了,謝知賀坐在書桌前,伏在那本被翻得起了毛邊的物理題冊上,筆還停在剛寫完的公式邊,沒動。
窗外的風把小區的樹吹得嘩啦啦響,風打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像是無聲地提醒他:已經很晚了。
屋子裡太靜了。
除了偶爾風灌進窗縫的嗚鳴,剩下的,隻有鐘表“哒哒”的指針聲和他呼吸的動靜。
牆角的台燈亮着,把他影子拖得老長。屋内一片冷調,像壓抑到極緻的黑白片,連空氣都是沉的。
廚房空着,沙發空着,整間屋子幹淨得像個樣闆間。
他父母又出差了,出門前隻是留了幾句“記得吃飯”“有事打電話”,還有一張紙條,貼在冰箱上,已經卷起了一角。
謝知賀低頭,揉了揉額角。
他并不讨厭安靜,可這樣的安靜久了,像是把人困在一個密閉的盒子裡,連呼吸也小心翼翼。
他忽然想起了林黎。
這幾天的她,總是皺着眉,一臉疲憊地趴在桌上寫卷子。
她早上來得很早,晚上走得很晚。上課時總是伏在書上,眼神專注得像是在與時間賽跑;課間也不愛說話了,偶爾擡頭,眉間都繃着一股緊。
她沒再跟他拌嘴,連眼神也少了交集。明明在同一個教室,相鄰的桌子,彼此卻像隔着一層無形的透明牆。
謝知賀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猶豫了一會,最後點開她的對話框。
她的頭像是可愛的粉色兔子,軟萌又乖巧,透出與她整個人不太符合的天真孩子氣。他盯着那個頭像看了幾秒,鬼使神差地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是一隻趴着打哈欠的小兔子,上面寫着“早點睡覺”。
發出去之後他又後悔了,覺得自己有些幼稚,像個無聊的小孩。
但他的手指卻遲遲沒有移開屏幕。
一分鐘。
兩分鐘。
他正準備鎖屏放下手機,突然,消息回了。
林黎:【知道了,你也早點睡。】
謝知賀怔了一下,盯着那幾個字看了很久。
随即她又發了一隻小兔子表情包,讓他不自覺一笑。一句話,一隻表情包,不多也不少,卻像輕輕地伸出手,在這冷清的夜裡拍了拍他的肩。
謝知賀忽然彎起了唇角,很淺,但真切。他又回了個嗯的兔子表情包,随即慢慢放下手機,靠進椅背,仰頭閉了閉眼。
窗外風還在刮,屋裡依舊空無一人。
可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好像也沒那麼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