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内,安靜的氛圍在蔓延。
瑪爾凱路斯打破沉默,哭出了聲。
“舅舅,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我也想把事情做好,做到盡善盡美。您交給我的任務,我都拼盡全力的完成。我知道我不夠聰明,隻能更加努力,可依然做不好。對不起,對不起…”瑪爾凱路斯嗓音沙啞,“剛進營地的第一個晚上,将軍跟我說軍隊裡要學會吃生肉,我受不了,結果吐了一整晚。我覺得太丢人了,我沒臉見人…還有之前您叫我,去送報酬的時候,我算錯了一位,多給了對方五倍的錢,我…我賣掉了母親嫁妝的一部分去填補了,我盡力了,對不起…”
瑪爾凱路斯聲淚俱下的說着内心獨白,抓着屋大維的一條衣擺一直不撒手。
屋大維被說的滿頭黑線,大概是回憶起了瑪爾凱路斯被交辦的那些簡單工作還出岔子的擦屁股經曆。
但很快,他的情緒就被牽動了。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戰事非常緊張,舅舅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母親以淚洗面,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變得成熟,變得強大,成為舅舅有力的幫手…我,從小就幻想着自己能幫您打仗,和阿格裡帕将軍一樣,替您征服埃及人和日耳曼人…我不會放棄的,我永遠不會放棄的…請您原諒我,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隻要給我時間…”
瑪爾凱路斯劇烈的咳嗽起來,聲音越來越沉重。
屋大維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
他看得心軟又心焦:“醫生呢?醫生在哪?!快點來人!”
“對不起,舅舅,我真的對不起…”
“好了好了好了,你别說了,你緩緩吧!”屋大維急得額頭挂汗。
瑪爾凱路斯被人扶了起來,擡了出去,還抓着屋大維的衣擺不撒手。
屋大維和屋大維娅不放心的跟着,阿格裡帕也跟了上去,這下屋子裡少了一半的人。
所有人都被這眼前的一場鬧劇驚呆了。
尤利娅搓了搓手腕,隻覺得瘆得慌。
這是怎麼回事?鬼混完突然醒悟了?
還是被哪個廟妓給開導了?
她偏頭,正和提比略詭異的目光對上。
利維亞在一旁看了這一出,眼睛瞪的溜圓,一隻手抱緊了年幼的杜路蘇斯。
小男孩問母親:“母親,瑪爾哥哥怎麼了啊?”
“呃…媽媽也不知道。”利維娅幹巴巴的說。
等等,她是不是也該跟上看看?
不不,那是屋大維娅的兒子,管她啥事?
利維娅陷入糾結。
瑪爾凱路斯對着屋大維大倒苦水,并不斷道歉。
他哭成了淚人,配合蒼白瘦削的面容,看起來十分可憐。
屋大維的心又不是石頭長的,很快就把對他的不滿給放到了一邊。
哎,算了,孩子還小。反正自己還年輕,不過就是多教導幾年的事…
瑪爾凱路斯說了很多他小時候的話,這些話喚起了屋大維和屋大維娅久遠的記憶。
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在驚險的時局裡摸爬滾打的日子曆曆在目。
屋大維想起姐姐為了幫他的忙一次又一次的聯姻,便怎麼也狠不下心了。他能有今天,屋大維娅的功勞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抹除的。
他可以誰都不愛,但不能不愛自己的親生姐姐。
男人的無能才要靠女人,屋大維一度痛恨自己不能早一點實現兒時的諾言。
所以他要彌補…對瑪爾凱路斯,也要多些耐心。
“我壓力很大,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最好…”瑪爾凱路斯說,“我可能,永遠都沒法像舅舅一樣…總是那麼的冷靜,聰慧,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的關鍵。我…學不會…”
“别說傻話,你還年輕,笨點是正常的。”屋大維摸了摸他的額頭,“你要是什麼都會了還要我們幹嘛?”
阿格裡帕在一旁點頭。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屋大維指着自己說道,“我們對你的嚴厲,都是希望你将來能變得更好。你千萬不能自暴自棄,知道嗎?”
瑪爾凱路斯點點頭。
屋大維又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軍隊裡的事,那些文書工作,你都處理的不錯。隻是些細節上的問題…我說了很多遍的,你要放在心上。金額不要靠自己算,要校對三遍,萬分小心才行。這牽涉着所有士兵的身家性命。你自己算不完,要找最信任的奴隸幫忙,我給你安排的希臘奴隸,他們提的意見你也要聽,盡管他們是奴隸……”
瑪爾凱路斯安靜的聽着。
“你凡事不能總想着親力親為,你要學會把不重要的工作交給别人。不擅長的事,盡量避免去做,有沖突解決不了就找阿格裡帕将軍,不要怕麻煩。營地裡的訓練還是要好好參加,如果身體不好,就沒有精力處理工作。有些事,我們不讓你自主,不是不放心你的能力,而是因為這是大事,所以才會事事過問。你在操心的不是你一個人,或者我們一家的問題,而是牽涉到幾十萬人,凡是這種事就沒有簡單的…”
屋大維把跟瑪爾凱路斯說過無數遍的話又重複的說着。
“那些外頭的不幹淨的女人,不可以再去找了。有什麼想要的,就跟你母親說,讓她來安排。我們不是不讓你休息,不是不讓你玩樂,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全…”
屋大維娅眼裡噙着淚花飛快的點頭。
尤利娅在門外背靠着牆,默默的聽着屋内的聲音。
她不爽的撇撇嘴,心想,怎麼就不考慮考慮她的心情呢?
“怎麼了?”耳邊突然湊近個聲音。
她吓了一跳,回頭正對上提比略放大的臉。
提比略擡頭看向前方,腦袋貼的更緊:“真好,哭哭啼啼的,就又把一切一筆勾銷了。”
“你這話可别讓父親聽見,”尤利娅說,“他總說兄弟連心,就能創造一整個世界。兄弟離心,就雙雙一事無成。”
“他不是我的兄弟,”提比略無聲道,“他是個女孩子(口型)——頂多算我的姐妹(口型)——”
尤利娅被他逗笑:“胡說什麼,睡了那麼多妓女的女孩子?”
提比略突然拉起她的手,把她朝另一個方向拽去。
尤利娅:“你幹什麼?”
提比略:“别站在這太久,會被發現的。”
于是兩人轉而藏到了房子旁邊的樹叢後面。
果然,他們前腳剛走,屋大維和阿格裡帕就出來了。
“我們是不是得趕緊回去?”尤利娅低聲示意。
提比略:“沒關系。我跟奴隸說了,他們問起就說我們去盥洗室。能拖一會。”
尤利娅:“你要去看看他?”
提比略:“嗯……現在不……等一等…”
兩人緊挨着縮在草叢,離得很近。
提比略因為身形高壓在她上面,尤利娅微微一動他便感覺到了。
趴了一會,見屋大維和阿格裡帕沒有回來的意思,尤利娅:“我們可以出去了。”
她回頭,對上提比略的眼睛。
少年突然壓了下來啃住了她的嘴唇。
尤利娅愣在原地,等反應過來時,手卻被摁住了。
提比略嘗試着張嘴,他已經完全閉上眼睛,憑借直覺去探尋對方身上的溫度。
尤利娅眯了眯眼睛,她感到嘴唇上有東西在頂,沒想好要不要就這樣…
嘴唇被頂開了,她稀裡糊塗的和對方親到一起。
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身上的重量突然輕了。
抓着自己的手也松了。
尤利娅眼睜睜看着提比略手腳并用的爬上了樹,消失在了牆後。
尤利娅:?
她一個人仰倒在樹叢裡發呆了好一會。
……
提比略連翻了三堵牆,才站在原地大喘氣。
他緩緩的咂巴了一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