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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且向花間留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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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煥到底喜歡什麼呢……

姬發正愁眉苦臉,忽然想到什麼,耳根微微泛紅。方向盤一打,拐去另一條路。

晚飯後,孩子們回房寫作業,姬發拉着姜文煥不撒手,碗也不讓他洗,神神秘秘地說要給他看好東西。

“幹什麼呀?”關上卧室門,姜文煥無奈地問。

“你看!”姬發塞給他一本厚實的冊子。

姜文煥翻開一頁,手一抖。

第一頁,姬家的全家福旁邊,多了一張他們在海邊拍的合照,歪楞着塞在透明的塑料膜下。

照片裡,姬發被陽光曬得睜不開眼,姜文煥擡手給他擋着。姬誦和姬虞提着小桶和鏟子,腳下是他們兄弟倆堆的沙雕。

姜文煥凝視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姬發心裡直打鼓。

姜文煥會喜歡這禮物嗎?

他這樣的實幹派,能體會到兩張“全家福”并排放在第一頁的心思嗎?

姜文煥輕輕合上冊子,迎上姬發的目光。

他啞聲道:“親一下。”

姬發一愣。

姜文煥張開手,是要抱的姿勢。

“多大人了還要抱……”姬發嘴上這麼說,卻還是伸出手。

他們擁抱在一起,緊緊貼着,密不可分。姜文煥手勁很大,姬發肩胛骨勒得疼,但他什麼也沒說,将下巴墊在姜文煥肩膀上。

過一會兒,姬發說:“你松開。”

姜文煥聽話地松開。

姬發退開些,吧唧親在他臉上:“喏,親了。”

姜文煥有很多話想說,但都哽在喉嚨裡。不說些什麼又不合适……他喉結上下滾動,在姬發期待的目光中,擠出一個神奇的問題。

“明天,想吃什麼?”

姬發很無語,這人到底會不會談戀愛?這時候提什麼吃飯的事。

“你定吧,”他又親一口,重新抱上去,“以後都你定。”

又一年過去,喜事如同芝麻開花,節節高。

在西岐和東魯的共同努力下,順利推動實現了“海外糧倉”貿易,雙方強強聯手,賺下了這一領域的第一桶金。

再然後,東魯的彭祖壽多了個小家屬,姬發和姜文煥一塊兒送了隻金鎖,給他們一家添喜氣。西岐那三個光棍兒也都有了心儀的對象,進展頗為順利,隻差納吉納禮。

曹宗倒還單着,他發揮了單身漢優勢,自告奮勇去跑海外業務,成果頗豐。他無拘無束慣了,姜文煥并不勉強他。姜文煥告訴他,無論他遇到什麼事,都有東魯給他兜底。

姬發很高興,年也過得格外隆重,東西兩邊的人都被請來做客。除夕夜,大家聚在西岐的酒樓裡吃年夜飯,姬發和姜文煥提了一杯,一大桌人就各自散去了,隻待明兒再聚。

回到家,正好是晚上八點,姬發打開電視,一家人擠在沙發上看晚會。

小品有點無聊,看得一大兩小直打哈欠,昏昏欲睡。趁他們不注意,姜文煥在沙發靠背後一摸,摸出兩個厚厚的大紅包。

姬發立刻清醒了。

“你這幹什麼……搞什麼壓歲錢……快收回去!”

兩個小的愣在一邊。他們已經跟來做客的叔叔們演了一整天你推我讓的戲,現在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小姜爸爸演。

“不許不收,”姜文煥正色道,“我認真的。”

他一手一個塞給倆孩子:“别聽你們老爸的,聽我的,收好,别上交。”

兄弟倆對視一眼,默默收了。

姬發氣得直蹦。

姜文煥很是滿意:“收了就是好孩子,你們這麼大方,比我們小時候強多了。”

“你們怎麼了?”姬誦問。

“東地過年愛串門送禮,親戚送禮還要推讓。”姜文煥歎了口氣,“我爸送我姑姑人參,到了姑姑家裡,沒說兩句話呢,他扔下就跑。”

“為什麼要跑?”姬虞也問。

“要是不跑,她就追上來還我們了。”

姬發也不跳腳了,專心聽姜文煥講那過去的故事。聞及此處,他不解道:“這麼兇殘?”

“更兇殘的還有,我過年穿新衣服給姑姑拜年,羽絨服嘛,”姜文煥比劃,“口袋大,姑姑偷偷往裡塞紅包,被我媽看見了,姑嫂倆人一頓推讓,直接把我的兜扯爛了,羽絨飛得滿天都是。”

一家人哈哈大笑。

“殷郊比我慘,他小時候傻乎乎的,給他紅包他也不推,塞進他口袋的他就要,氣得姑姑老揪他耳朵。”

“嚯。”姬發驚訝道。

“所以說,你們誰都不許讓了啊,”姜文煥重申,“給你們的就收好,别叫我想起慘痛的事。”

姬誦反應很快,姬發還沒發号施令,他就拉起弟弟向姜文煥道謝,還說了不少吉祥話。

姬虞被姜文煥帶成了小實幹家,在午夜的放炮環節,他慷慨地與姜文煥分享了自己珍藏的仙女棒和萬花筒,以此感謝小姜爸爸。

大年初一要早起,前一晚守了歲,小的們被允許多睡一會。姜文煥和姬發一早起床,打電話、發短信,四下裡拜年問好。

“吃什麼?”姬發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懶洋洋地問姜文煥。

“還有花馍馍,給你蒸點?”

姬發提起花馍馍就來氣:“你會包餃子也就罷了,可你又不是土生土長的岐山人,憑什麼能速成做花馍馍的手藝?”

他學了好久都沒學會!

豈有此理!

姜文煥呵呵一笑:“就憑我是伺候你的。”

一句話,熄了姬發的火。

今年的年初一來得遲,才出了正月,就趕上姬誦的生日。姜文煥和姬發兩人年初七飛往國外,三月仲春時節,又一同飛奔回岐山,專程給姬誦過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

姬發拖着生日歌的調子,神不知鬼不覺掏出個盒子。

盒子是考究的藏藍色,外覆帶暗紋布料,一看就知道裡面的東西價值不菲。

姬誦小心翼翼地接過,打開。

一支黑金色的鋼筆,筆帽處的金屬層略有斑駁,似乎是頗有年份的老物件,但筆身富有光彩,能看出被保存得很好。

“你父親以前最喜歡的筆。”姬發溫和地看進他眼裡去,“我想,給你用正好。”

姜文煥環住姬發的肩。

姬發對大兒子說:“五六年沒用了,找出來才發現筆尖生了鏽。這筆停産挺多年了,店裡說沒法換,咱家姜董奔波幾個月,找到個老師傅,我瞧這手藝還挺好。”

姬虞小心地碰一碰躺在盒子裡的筆,磨砂質感的筆身摸上去涼絲絲的。

姬誦有一會兒說不出話。

“哥?”姬虞戳戳他。

“……謝謝您,”他收好盒子,“爸爸。”

姜文煥定在當場。

姬發恨鐵不成鋼,借桌下掩護,狠狠擰了他一把。

“……嗯。”姜文煥好似回了魂,飄忽應道,“切蛋糕吧。”

“你們給哥哥買的是巧克力蛋糕啊……”姬虞咂吧嘴,“那我生日要水果蛋糕,必須得有好幾層夾心!”

“别惦記你那蛋糕了!”姬發冷笑,“你生日都在暑假,平時都帶你們去遊樂場的,今年要停業一年維護裝修,你們就在家待着吧”

“水上樂園。”姜文煥突然說道。

“……啊?”

“暑假去水上樂園玩,”姜文煥重複了一遍,“東地海濱的水上樂園翻新了,我們去玩。”

姬誦和姬虞沒有任何異議。

研習“姜學”多年的姬發卻發覺了一絲不對勁。

夜裡兩人鑽進被窩,他美美伸個懶腰,開門見山道:“你跟水上樂園……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

姜文煥說:“我小時候特别想玩水上樂園的滑梯。這算故事嗎?”

姬發摸索着拉住姜文煥的手:“你玩到了嗎?”

“沒有,滑梯限齡八歲,那時我七歲,玩不了。”

“然後?”

姜文煥翻了個身,和姬發面對面躺着。

“我盼啊盼,盼到八歲,我拿上自己攢的錢偷偷跑去樂園。”說到這兒,姜文煥自己都笑了,“它倒閉了。我回到家,家裡找我找瘋了,我爸見了我就抽出皮帶,給了我一個完整的童年。”

姬發沒有笑。他挪了挪位置,貼得近了些。

姜文煥順手抱住他:“過了二十年,我二十八歲了,樂園那塊地要賣。我也想不通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态,把它買下來了,重新修整開業。那時候殷壽從東魯撈了不少,錢不夠,我就自掏腰包墊錢。我讓人着重翻修了滑梯,修得比我八歲的時候還要豪華。”

“好玩嗎?”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明明那麼期盼。

姜文煥誠實地回答:“遊客們尖叫着掉進水裡,下餃子似的,又吵又鬧騰,我一下就沒興趣了。”

“殷壽知道這事嗎?”

“知道,”姜文煥說,“我爸孝期未過,我就大修娛樂場所,這種事很對他那種反社會人格的胃口。一開始他懷疑我轉移财産,監視了我一段時間,發現我就是想修個樂園,就随我去了。”

“大智若愚。”姬發評道。

“人傻錢多。”姜文煥自評。

屋裡沒開燈,卧室在黑暗中靜了片刻。

“我這幾天晚點回家,”姬發的聲音輕輕響起,“趕緊把收購的事結了,暑假咱們去樂園。”

“好,給你留飯。”

“我要玩滑梯,”姬發強調,“不許嫌吵,必須陪我去下餃子。”

“都聽你的。”

“……姜文煥。”

“嗯?”

“你……别抱這麼緊,”姬發艱難地說,“我喘不上氣了。”

拜沒輕沒重的姜董所賜,姬發入睡時間比往常晚了六分鐘,早上起床的難度直線增加。

姜文煥很愧疚,晚上做一大桌子菜,土豆燒排骨、鮮蝦豆腐、酸辣白菜、小炒雞、蒸合菜,餐桌前的姬誦和姬虞心裡明鏡似的——這些都是爸爸愛吃的,跟他倆一點關系沒有。

“吃吧,不用等,”姜文煥摘下圍裙,“你們爸爸晚點就回。”

姬虞問:“就我們吃?”

“就我們吃。”

姬誦沉默了一下:“就吃這個?”

白菜、蒸菜這些就罷了,土豆燒排骨隻見土豆,鮮蝦豆腐隻剩豆腐,小炒雞裡找不到雞,光看見青椒。

姜文煥解釋:“他工作忙,要多吃肉。”

姬虞很委屈——小姜爸爸變了,變得眼裡隻有爸爸了,他們倆算什麼?算兩隻打掃邊角料的小羊羔嗎?

“我買了小蛋糕。”姜文煥再次拿捏住小羊羔們的短尾巴,“他今天加班,咱們偷偷吃。”

姬虞又高興了。

誰說小姜爸爸變了?小姜爸爸可太疼他們了。

目睹這一切的姬誦有些絕望——家裡一共四個大腦,刨去戀愛腦、事業腦、吃貨腦,就剩他一個靠譜腦了。

命途多舛啊。

姜文煥伺候了姬董一段時日,就該回東魯了,換阿姨接手姬家的一日三餐。

姬誦和姬虞兄弟倆有些吃習慣老爸吃剩的邊角料,換成花樣百出的正餐以後,忽然就不适應了。

可能也不适應小姜爸爸離開的家。

好在西岐的收購推進得很順利,姬誦和姬虞在放假第一周突擊寫完暑假作業,第二周,姬發騰出了時間,領着他們去了東地。

姜文煥就在那兒等他們。

落地接到人,姜文煥問他們:“先放行李,再去吃飯?”

“好,”姬發說,“明天一早,咱們去樂園。”

樂園就在他們常住的别墅不遠處,想去随時可以去。姬誦和姬虞早已滿了八歲,比起大人們,他們的遺憾少了很多,這是好事。

“走,我們去玩滑梯。”

姜文煥沒騙人,他确實把水上滑梯修得很豪華,目測有三、四層樓那麼高,在空中盤旋一圈又一圈。

姬發下意識摸了摸左手腕,那裡空無一物——他一早摘了蟠螭紋的手表,擱在屋裡頭。

工作人員送來四個遊泳圈,小孩們飛快套上,一路狂奔上滑梯口。

兩個大人緊随其後。

小崽子們先滑下去了,姬誦在前,姬虞在後,兩人之間隔開一分鐘。

半封閉的管道裡響徹他們興奮的喊叫聲。

“時間到了嗎?”姬發問工作人員。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先給自己套上大遊泳圈:“我先來?”

姜文煥給他讓出位置。

“不許耍賴,”姬發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我在前頭等着你呢。”

姜文煥忽然覺得喉嚨發幹。

姬發滑下去了。

一分鐘過去,工作人員提醒他:“姜董,時間到了。”

姜文煥給自己套上遊泳圈。

管道又長又暗,催生人類本能裡的恐懼。

他坐下去,把住遊泳圈。

姬發還等着他呢。

他手臂用力一推,就滑了下去。

不能回頭。

潮濕的氣息包圍着他,失重、漂移,光線昏暗。人類的身體在突如其來的刺激下喪失判斷力,全身的神經閃着警示死亡的紅燈,海馬體啟動秘密程序,一幕又一幕播放着他人生的走馬燈。

傳統的家,死闆的家,硝煙彌漫的家,破碎的家。

重生的家,溫暖的家,飯香四溢的家,全新的家。

撲通——

水花四濺!

拍起的水浪濺得姜文煥腦仁疼,有水進了眼睛,令他睜不開眼。

等他終于能看清時,姬發正撐着膝蓋大笑。

姜文煥坐在水池裡,看上去竟然呆頭呆腦的。

姬發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從水裡拉起他。

“姜文煥,這麼好玩的東西,你怎麼不早說?”姬發笑得直咳嗽,“我、咳,我還要玩一次,哈!”

姜文煥環視一圈,東魯的員工很有眼色,幫忙看着姬家的兩個小孩兒們。

他們還能玩很久。

“那我們再上去,”姜文煥先一步邁上台階,“這次我先。”

他要在漫長又曲折的終點,等一個姗姗來遲的人。

但這個人很不讓他省心,既聽他的話,又不聽他的話。

拿到B超報告單,姜文煥看着“懷孕”的診斷結果,手都有些發抖。

——他就不該在紀念日多喝那兩杯酒!

他懊惱極了,怪隻怪自己定力不夠,姬發甜言蜜語一哄,他就上了鈎。

“好啦,有都有了,你也不能讓我打了。”姬發半趴在他肩上,“家裡我最大。”

姜文煥氣壞了,整整兩天沒和姬發說話。

姬發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冷戰的第三天晚上,他的手就搭上了姜文煥脊背。

姜文煥一躲。

他再搭。

姜文煥再躲。

反反複複幾次,姬發眼睛骨碌碌一轉,放聲叫喚:“哎呀,好難受!”

姜文煥火速爬起來:“哪兒不舒服?”

姬發一摟他脖子:“你不理我,心裡不舒服。”

姜文煥發覺自己又被他騙了,氣得要甩開他。

“撒手。”

“我不。”姬發學他說話,“你說你讨厭我、管都不想管我,我就撒手。”

姜文煥沉默了。

姬發得寸進尺道:“你這就叫冷臉洗……嗯,洗尿布!”

姜文煥拉開他的手,一翻身,不再理會他了。

姬發戳戳他後背:“真不理我了?”

姜文煥動也不動。

他很少發這麼大火,姬發也不敢再開玩笑。他翻過身,面朝姜文煥的後背,認真地問:“你說實話,你真的不想要?”

過了一會兒,床的另一側傳來姜文煥沉悶的聲音。

“我不需要。”

“需要和想要,是兩碼事。”姬發強調,“我問你,你想不想要?”

沒有回答。

姬發心裡有些亂,幹脆也翻了個身,背對着姜文煥,合上眼。

半夢半醒間,一個溫熱的懷抱貼過來。

“太危險了,”姜文煥一手撐在床上,唇擦過姬發的鬓角,“醫生說,你年齡大,體質也特殊,以前還生過病……”

他喃喃道:“太危險了。”

他不需要姬發用健康換一個孩子,他從第一天就有所覺悟。

姬發轉過身,唇角挨着姜文煥的唇。他牽着姜文煥的手,落在尚未鼓出弧度的小腹上。

“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嗯?”

姜文煥火氣消了大半,卻别扭依然,姬發問十句,他才應一句。但他看姬發看得嚴,不許久坐,不許碰涼的,不許亂吃東西……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姬發無聊壞了,琢磨起最小的小孩的事。

他有兩個孩子。大兒子是光咬人不叫的小狗,小兒子則不然,既咬人又叫喚。

他越發懷念用一根棒棒糖就能哄得他們團團轉的從前,但……說實在的,他舍不得有人和他一起走的現在。

産檢一直是姜文煥陪着去的,周到得像皇帝出巡。每次從醫院回來,姜文煥的心情就會很差,具體表現在做飯總會多放一勺鹽。

他眼睜睜看着姬發躺在檢查床上,被一群穿白大褂的人擺弄過來、擺弄過去,心口悶着疼。

孩子出生那天,姜文煥坐在産房外頭。手術室裡的聲音飛不出兩道門,他什麼也聽不見。

太陽落下來,月亮升上去。月亮落下來,太陽升上去。交替往複,輪班看他的笑話。

姬誦安頓好弟弟,也來到醫院。

他問姜文煥:“您還好嗎?我去叫大夫?”

姜文煥覺得自己其實還好,但他的腿确實軟成了兩根沒用的面條。

他又開始後悔,他不應該喝酒,酒後不該情難自禁。他應該堅持立場、不要心軟,不要聽信姬發說的什麼“一回生二回熟”的鬼話。

他在僥幸什麼?

走道上的患者多了起來,說話聲像放大了十倍百倍,耳朵裡嗡嗡地響。

手術室的門開了。

“出來了!”姬誦幾步跟上推出來的病床,“爸,您怎麼樣?”

“好着呢,你……哎哎!”

姬發剛從産房推出來,人還躺着,手就被人用甩都甩不開的力道攥住了。他眯縫着眼瞧,姜文煥眼睛紅、鼻頭也紅,一直到進病房,眼淚鼻涕糊了他一手背。

他有氣無力地吐槽:“你演春晚合家歡小品呢?玩什麼煽情。去,給我整倆菜,餓死我了。”

他的企圖遭到護士姐姐的無情阻止:“家屬注意啊,産後三天隻能吃流食。”

姬發改口道:“那給我整碗湯。”

姬虞知道自己有了妹妹,興高采烈地跑來了。

“我也是哥哥啦!”他輕輕摸妹妹的臉,伸出一根手指,給妹妹抓着玩。

“妹妹叫什麼?”姬誦問。

“悠悠,”姬發看着忙前忙後溫奶瓶的姜文煥,“姓姜,姜悠悠。”

姜文煥手一抖,多放了一勺水。

襁褓裡的奶娃娃那麼大一點,姜文煥總覺得父女倆出院的事還在昨天,她卻長得飛快。辦滿月酒時,她一點不怕人,誰抱她都咯咯笑,老一輩都說她有福氣。

有沒有福氣不好說,但她惹人生氣有一手。

小丫頭打會說話起就鬼靈精的,哄得哥哥爸爸們團團轉,也就姬發和大哥姬誦能壓得住。這性子一點兒也不像姜文煥,不知道随了誰。

反正不随他。

太聰明的孩子不好帶,姜文煥又一次被她多騙一顆糖之後,便着手研究起育兒學。手不釋卷,如癡如醉。

姜文煥睡前研究育兒學的第十七天,姬發抱着被子問他:“還不睡?”

“就剩兩頁了。”

姬發定睛一瞧,原來那本《兒童心理學》看完了,這人手裡捧着的是《青少年心理學》。

這還帶升級的?

“哦,那你看吧。”姬發打了個呵欠,“我先睡了,明天要開會。”

“等等,”姜文煥扯住他被子,“你是不是對悠悠有意見?”

姬發看他的眼神,好像他臉上趴着隻白額高腳蛛。

“姜文煥你有毛病吧?那是我親生的閨女。”

“你明明就不上心。”姜文煥數落姬發的“惡行”,“你自己算算。疫苗,我領着打的;兒保,我領着去的。這就罷了,别的孩子都預備上早教班了,你非攔着不讓上。我看出來了,你是真怕孩子赢在起跑線上。”

“我對咱倆的智商遺傳有絕對的信心,你别忘了,咱可都是朝歌大學畢業的。還有,我聲明一點,我不插手這些瑣事,完全是為了讓你充分體驗當爹的生活!這是給你書寫姜氏育兒經的機會!你不謝謝我就算了,居然還說我?”姬發大喇喇翻了個身,雙手交叉墊在腦後。

“你别鬧。說真的,你幫我想想,青春期她鬧别扭,我該怎麼勸?她萬一早戀,我們得從哪個方向引導……”

早戀?

姜悠悠女士時年兩歲四個月零六天,早哪門子戀?

這都魔怔了。

姬發當機立斷,抽出姜文煥手裡的育兒書,啪地一合,一關燈,被子一掀,給兩人蒙到一塊兒。

“睡覺。”他命令。

姜文煥摟住他:“你是鐵了心不管孩子?”

姬發真要服了這人。

“孩子才幾歲?你擱這愁那青少年心理學,這不沒事找事嗎?”姬發親在他嘴上,啵唧一聲響,“俗話說得好:大的照書養,小的照豬養。這事上我太有發言權了——你别看那些理論講得頭頭是道,落地執行起來,那是各有千秋。”

“歪理。”姜文煥被姬發親了個迷糊,仍不忘反駁他。

“你還是太缺乏經驗,”姬發再接再厲,啵唧又親一口,“一個猴一個拴法,等她學會走路,你就曉得該怎麼拴她了。信我,保真。”

姜文煥年輕時不喜歡孩子,嫌吵。女兒剛出生,他也立志不做溺愛孩子的家長。無奈姜悠悠的一颦一笑像極了姬發,說她兩句,眼裡包着兩汪淚,帶着哭腔叫爸爸,姜文煥頓時什麼脾氣也發不出來了。

姬發才不吃她這一套,那些手段都是他和兩個崽子用剩下的,他一收拾一個準。

孩子一年一年長大,他管孩子也愈發嚴。無論是一隻腳邁進青春期的姬誦和姬虞,還是紮着小辮子的姜悠悠,全都畏懼他的威嚴。他還跟姜文煥吵架,說他沒原則,一看孩子求饒就心軟。

姜悠悠被罵急了,嘴巴就焊得死死的,一周不說一句話。惹得姬發生氣,罵她和她爹一個德行。

被掃射的姜文煥很無辜:這又關他什麼事了……

但悠悠同學念書很好,就像姬發說的,她繼承了他和姜文煥的腦子,很有悟性,也是不停往家裡拿獎狀的主兒。

每當姜悠悠拿回一個滿分,姬發就會自豪地宣布:“真不愧是我們老姬家的孩子!”

姜文煥:“……”

雖然不乏雞飛狗跳、雞毛蒜皮,但這一路的風景再美不過了。

沒有姜文煥,他這十來年會過成什麼樣?

他想象不出來。

他已經無法想象一個沒有姜文煥在的家了。

十年,十個三百六十五天,就這般化成一汪水,一點一滴從人們的指縫間溜走。姬誦是家裡第一個走過十八歲拱門的小孩,他的青春期在深沉中度過——愛探索、愛質疑的青春期,強作愁滋味的青春期。弟弟妹妹們有樣學樣,也扮起了深沉。

他追求獨立,大學放假也不許人來接。他拉着行李箱,孤身走在回家路上,影子在身前拉得長又長。

夕陽西下,重巒疊嶂。他的思緒不由得飛遠了。

百年……抑或千年前,他走過的這條路上,是否也出現過面前這般錯落有緻的街景,與那同生共死、親密無間的人?

如此絢麗的晚霞,映照古今幾線塵,迎送多少客行人?

曆史倒流三千丈,這萬家燈火通明的城市,或曾是荒野,或曾作戰場。有重情重義的人千裡飛奔,不為别的,單單是惜取一份生死相托的情誼,便義無反顧地從西向東、從東到西。

光陰轉瞬即逝,而這璀璨的歲月,将閃耀一千、兩千年那麼長,這熾熱的力量亘古亘今。

先走的、後來的,張揚的、隐匿的,無私的、自我的,平淡的、激烈的,深遠的、短暫的,與生俱來的、萍水相逢的……人世間的愛千态萬象,在恒遠的日升月落裡萬古長青。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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