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啟拍拍年輕人的肩,力氣大得像要拍碎他的肩膀。
“年輕人,眼睛要擦亮點兒。”
姬發直起身,神情如常。然而細看之下,他攥着信封的手指已然發白。
殷商最不缺人精,殷啟在台上的小動作要傳開,隻需要幾天的時間。姬發就從炙手可熱的香饽饽,變成一隻得罪了大公子、隻待被掃地出門的燙手山芋。工作推進不下去,組内預算被克扣,做出的成果被廢或被挪給其他人,他付出了無數心血才的中層位置,眼看着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擺在姬發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回家;二是留下來,跟殷啟死磕到底。
這兩條路的難度差距之大,約等于珠三角和珠穆朗瑪峰。
對抗殷啟?殷啟是殷商集團的準繼承人,他隻是個外來漢。
幫殷壽争一争?殷壽也許有野心,可他自身都難保,更别說顧及姬發。
難道就這麼灰溜溜回去嗎?
想到伯邑考的話,姬發猛地站起來。
不,他要留在殷商!
前年他來朝歌時,給家裡的理由是——他想靠自己學些本事。但還有一條,他從未對父母兄長提起過。
——他要潛入殷商,想辦法消減殷商對西岐的負面影響。
這一條,他還沒有做到。
殷啟的理念與其父帝乙不謀而合,他也曾對自己這個“西岐二公子”的名頭很感興趣,但被自己擋了回去,所以才在年會上給他下馬威。如果放任他做大,西岐的生意就很難穿過殷商在朝歌的封鎖線。長此以往,西岐說不定會被困死在西邊土地。
後來姬發無數次回想這一刻的決定,如果……如果他選擇前一條路,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可他又怎麼會選前一條路?十幾二十多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誰不是豪情萬丈、氣勢如虹?比自己小的,一點兒不放在眼裡;和自己同齡的,則是互相掐尖要強、半分不讓。至于那些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簡直迂腐不堪,凡百的事,皆沒有不墨守成規的。非要自個兒撞了南牆、到了黃河,才明白人為什麼要懂得回頭、适時死心。也是落到這般田地,終于能曉得,那些勃勃雄心,那些天馬行空的、熱切的夢想,竟都是那些不放在眼裡的人默默托舉着的。
翻過年,姬發平白多了許多酒局。有一次是和諸多高層的酒局,帝乙也在,殷啟和殷壽兄弟都參加了。酒足飯飽之際,殷啟拊掌笑道:“聽你老師說,你挺多才多藝?這樣吧,你給我們……表演個什麼,讓我們盡盡興。”
姬發推辭不過,隻得應下。
岐山離羌地近,姬發小時候跟父親去羌地做生意,學了點羌人的敬酒歌。他端起酒杯,唱着敬酒的祝詞,一杯一杯向在座的人們敬酒。
殷壽接過酒杯時,姬發從他眸中捕捉到一線寒光。
他忽然一個激靈,差點灑了酒水。
散了場,姬發喝多了酒,跑了趟洗手間。抱着馬桶吐完,才聽見有人瘋狂地敲他的隔間門。門一打開,他就被人摁在地上。
就在他快吐出腸子的十幾分鐘裡,帝乙和殷啟先後死了。與這對父子有過接觸的所有人,全部被控制起來。
姬發的酒立馬醒了。
酒水無毒,帝乙和殷啟的死都與飲酒無關。姬發的嫌疑洗清了,重獲自由的那天,一個怪人來接的他。
“我是殷先生派來的,”怪人個子高挑、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邋遢,“跟我走。”
“您是……”
怪人不答。
到達殷壽的别墅,一進門,侍從端上一杯紅酒。
“姬發,好孩子,你受苦了。”殷壽向他舉杯,“從今以後,你就是殷商的事業部經理,我相信你的能力。”
他的眉宇間一掃多年陰郁,不見一絲緬懷的傷感。姬發接過酒杯,心裡猜出了大緻的情況:在他被控制的這些日子裡,殷壽怕是已經迅速掌控了殷商。
殷壽示意那個高個子怪人:“費仲,你先下去吧,我們師生叙叙舊。”
姬發多看了那名叫費仲的怪人一眼。不知怎的,姬發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不過他沒多想,迎着殷壽的目光,他喝掉了那杯慶祝的紅酒。
殷壽向他的得意門生分享了一個驚人的計劃。
——封神榜。
這個脫胎于古代神話傳說的計劃,是殷壽即将邁出的第一步。
伯邑考給姬發削着蘋果:“封神榜這部小說,講的是闡教和截教之間的争鬥,也是為了擴充篩選神将。殷壽做的這個計劃……是想清洗殷商的人手?”
姬發眼睛一閉,往枕頭上一靠:“哥啊,你洞察力這麼強,顯得我很菜。”
伯邑考的臉上浮出一對梨渦。
“啊——”姬發張大嘴。
伯邑考切了一小塊蘋果,喂進他嘴裡。
“這是第一層意思,也是殷壽交給我的任務,他希望我幫他培養一批人才,代替殷啟的人。”姬發又睜開眼睛,“但其實,我隻是個幌子。”
“那麼,他實際是在……”
“獻祭。”姬發說。
封神榜計劃,一是為殷商内部大換血;其二則是将一批不谙世事的孩子,變成牟取暴利的犧牲品。
“一期培訓結束後,殷壽派了兩個人,接手了這些新人,他們特意囑咐我,這些人以後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伯邑考笑了:“越這麼說,你越要這麼幹。”
“别這麼犀利嘛,哥哥。”姬發噘嘴,“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好好。你繼續。”
“有一個新人,是我在朝歌大學的學弟,家庭條件一般。殷商的待遇很好,他把父母也接到了朝歌。他人也機靈,我倆走得很近。”姬發的眼神晦暗不明,“他告訴我,他們那一部分新人,被帶到了一個據說是分公司的……從沒有聽過的企業。”
伯邑考說:“皮包公司……洗錢?”
“不隻是處理來路不明的錢。”姬發說,“他們中,會有一部分人,被派遣到各處出差。”
“國外?”
姬發徹底折服于他哥的敏銳:“國外,也有國内。”
“人都還在嗎?”
姬發不回答。
伯邑考放下水果刀。想也知道,這些孩子的死傷,必會被矯飾為“意外事故”。
“賠了多少錢?”
“賠錢是次要的。事故方多數不幹淨,殷商的人折在他們的地盤上,殷壽就有了他們的把柄。”姬發吐出一口氣,“等我全部查清楚這些線索,已經過了将近一個月。死了十一個,有四個落下終身殘疾。”
“所以,你想毀掉殷壽的計劃。”
“對。”
“所以你受了傷?”
“不,”姬發猶疑道,“這是……另外一件事。”
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樣子,伯邑考什麼都明白了。
“跟西岐有關系?”
姬發清了清嗓子:“你别急,别兇我。等我慢慢捋,慢慢捋……”
殷壽不笨,姬發私底下的小動作瞞不過他。他特意将姬發叫到自己的私邸,帶姬發參觀他的藏品。最後一件藏品是他珍藏的一把古劍,他抽出那把劍,劍身泛着冷光,他把玩一番,用那把劍拍了拍姬發的臉。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殷壽道。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姬發陰陽怪氣地模仿殷壽的聲調,模仿完,又在病床上啐道,“誰要他給的狗屁機會。”
“你怎麼做的?”
“我點了他所有的皮包公司。”
“用什麼理由點的?”伯邑考好奇地問。
“消防啊。”姬發理直氣壯。
伯邑考沒忍住笑了。
“其實我還送了點消息到國外去。”姬發咧開嘴,“他的‘封神榜’被我給撕了。”
伯邑考摸了摸姬發散在紗布外的額發:“嗯,很厲害。”
姬發臉紅了一瞬,又正色道:“有一個姑娘差點就被送到國外去了,她也是朝歌大學的,她跟我說了挺多。她說,殷壽在收集……應該說僞造,關于西岐的證據。”
“什麼?”
姬發緩緩吐出兩個字:“壟斷。”
伯邑考卻沒有深究殷壽欲加給西岐的罪名,他轉而關注起更嚴重的問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姬發原本凝重的臉色突然垮了。
“哥……”
“殷商是四個月前鬧出的大規模裁員新聞,你是上周回來的。”伯邑考笑了一下,臉上卻不見梨渦,眼中也不見笑意,“你的身份很多人都知道,殺你很不劃算。可殷壽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也要殺你,一定是因為你撞破了别的事情。”
姬發被伯邑考揭露得十分徹底。
他們兄弟之間的相處,從小就這樣。姬發一張嘴,他哥就知道他是餓了還是要哭,他哥沒有一次不能看透他。
“……殷壽找到我,跟我說,你們做錯了事,需要我幫你們改正錯誤。”姬發省略掉殷壽胡說的“你爸你哥從沒把你當家人”之類的屁話,“他說,隻要我肯做證,西岐就會變成我的。”
“你會嗎?”
“我怎麼可……哎喲!”
伯邑考按住他:“躺好。”
姬發龇牙咧嘴地躺回去:“不過,嘶……我嘴上答應了。”
“然後悄悄調查他?”
姬發一眼接一眼地瞟他哥,眼睛黑白分明,像做錯了事的小狗。
“你調查出什麼了?”伯邑考仿佛沒看見弟弟讨好的眼神。
“他讓我寫一封檢舉信,網羅你們的罪名,我寫了封信,拿去找他……”姬發吞吞吐吐道,“我看到……一個人和殷壽拉拉扯扯,嗯。”
“說清楚。”
“就,那什麼,殷壽辦了件大事,錢沒到位……”
伯邑考盯着姬發。
姬發最終敗給親哥的目光:“……帝乙和殷啟的死。”
“——與殷壽有關。去找殷壽的人,是他雇的兇手。”伯邑考補上姬發沒說完的後半句話,“你全聽到了?”
姬發點頭。
“你偷聽的時候,被殷壽發現了?”
姬發又點頭。
伯邑考直覺姬發不會這麼老實:“還有呢?”
姬發嗫嚅道:“他那房子周圍不是……沒什麼鄰居嘛,也沒監控啥的,都是他自己的人守着,他就有點飄。他嫌那個找他要錢的人煩,就,呃……”
聽着輕飄飄的,仿佛那晚面如土色的目擊者不是他一樣。
他也是點兒背,殷壽把屍體丢到院子裡喂狗,狗吃得正歡,乍聞到牆外陌生人的氣味,不要命地狂叫,他就暴露了。
“你的傷是怎麼來的?”伯邑考問。
“我……我跳上車就跑,他沒追到我,就找了輛大卡車……”
姬發撞破殷壽弑父滅兄且殺人滅口的始末,殷壽容不得他。朝歌到西岐兩千裡,絕對不止這一次攔截。
“哥,你别這麼看着我……”小孩的氣焰蕩然無存,可憐巴巴地縮在床上,像一隻藍白條紋的鹌鹑。
就差一點兒。
伯邑考不知該說什麼,他上下掃視姬發,小孩渾身是傷,也不能打,隻剩下額頭一塊好皮。
伯邑考拍拍姬發僅剩的那塊好皮:“你啊。”
“我會跟爸媽講的,你這兩天好好休養,順便想想以後怎麼辦。”伯邑考最後詐了弟弟一把,“你還有别的事瞞着我?”
“沒,沒啊,就這些。”
姬發想撓右手上貼着膠布的皮膚,伯邑考按住他的手,用指尖輕輕揉搓。
姬發飛快地眨了眨眼,結結巴巴道:“就,那什麼,你……覺得,我們該怎麼……怎麼跟爸媽……哎哎!就那!多揉揉”
貼近軟針的部位是最難受的,又痛又癢。
伯邑考雙手握住姬發纏着膠布的手,拉到嘴邊,吹了吹。姬發突然沉默,視線也移向窗外,仿佛外頭那棵歪脖子樹是什麼絕妙景點似的。
“我是有件事瞞着你。”姬發突然說。
伯邑考直起身,雙手還握着姬發那隻貼着膠布的手。
“我要向你坦白一個錯誤。”姬發一字一句道,“你聽完以後,可以罵我、打我……趕我出去也行,但岐山挺多人都認識我,你得給我個屋子住,省得我露宿街頭,讓人戳咱家脊梁骨……”
他一緊張就嘴碎,絮絮叨叨一大堆,半天切不進正題。伯邑考摁住他手背上的針孔,使勁揉了揉,姬發又痛又癢,住了嘴。
“我知道你犯的是什麼錯誤。”
姬發看着他,像是毫不意外自己哥哥會如此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和你犯了同一個錯誤。”伯邑考緩緩道,“我們也許都欠對方點東西。”
姬發好奇地問:“欠了什麼?”
“真心話。”
姬發吊水的手,溫度要比另一隻包着紗布的手低很多。伯邑考把它搓熱了,輕輕蓋上一截被子。
“我希望你留在家裡。”伯邑考垂下眼。
姬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哥:“還有嗎?”
“該你說了。”伯邑考說。
“我,我想說,哥,我……”姬發反複深呼吸,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在他心中準備了很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機說出來。或者說,這件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說出口,都是錯誤。
但姬發說了出來,他與死亡擦肩而過,他什麼都不怕。
然而,面對伯邑考深深的目光,他又變得異常膽怯。他恐懼可能分崩離析的兄弟關系,恐懼自己将這個家毀于一旦。
伯邑考說了一句話。
他記不清自己說了句什麼,亦記不得伯邑考回了句什麼,隻記得伯邑考給了他一個回複後,他的耳朵裡響起禮炮和火花的爆炸聲,他靠着一隻枕頭,結果差點從那枕頭上滑到地上。
等他恢複意識後,映入眼簾的就是伯邑考無奈的表情。他靠在哥哥半邊身子上,沒伯邑考扶着,他馬上就要摔下床。
伯邑考歎道:“你連撞破殺人現場都不怕,我說句答應你的話,你就受不了了?”
姬發氣若遊絲道:“哥,你……讓我緩緩,讓我緩緩。”
一朝得償所願,他腦子裡有七個小矮人在辦Party。
十分鐘過去了,他的頭不那麼暈了,但他仍軟軟地靠在伯邑考的身上,時不時表演出一副弱不禁風之态。他不信他哥看不出他的小伎倆,但他哥剛剛答應了他的請求,他有理得很。
十五分鐘過去了,他還賴在伯邑考肩膀上不挪位置。伯邑考忽然問:“那封檢舉信在哪兒?”
姬發翻了翻眼皮:“哦,落他門口了,應該。”
伯邑考沒責怪他,而是追根究底地問:“你寫了什麼?”
姬發挑了挑眉毛,伯邑考知道,這是他弟弟調皮搗蛋以後才有的表情。
“我搞了一張巨幅海報,折吧折吧塞進信封裡,讓這封信看起來特别厚。”姬發懶洋洋的,卻掩飾不住語調裡的歡快,“海報上是我親手設計的兩個藝術字。”
伯邑考等着他的下文。
“傻逼。”姬發得意揚揚。
伯邑考很少有什麼不敢面對的事,但他一時間不敢想象,看到那封信……那張海報的殷壽,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翌日,姬發傷情穩定,出院回家。
但老媽發火,老爸也少見地動了怒,家裡沒人給姬發做飯。伯邑考出去買了菜,花了一下午,置辦了一大桌晚餐,算是慶賀姬發回家,但爸媽不肯賞臉,顯然氣沒消。
姬發拄着拐,瘸着腳撓爸媽的門:“爸,媽,你們再疼疼你們的小兒子吧,我都遭報應了,你們還這麼對我。”
伯邑考一把拉開他,又重重捏了捏姬發的後頸:“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姬發吐吐舌頭。
好說歹說,父母是上了座。老爸不出聲,老媽繃着臉,該唠叨的一句不落:“你都奔三了,在外頭漂了那麼久沒着落,算什麼事兒?這次回來必須成個家。”
父親無聲地表示贊同。
姬發與伯邑考對視一眼,放下筷子:“你們讓我成家,可我哥還沒成家呢。”
飯桌下,伯邑考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
沒人搭腔,氣氛凝滞下來。
過一會兒,父親開口道:“你哥有你哥的打算,你操心好你自己。”
姬發驚異地掃視着他的家人們。伯邑考面色如常,接了幾句套話。
他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爸媽都不放心他,可他倆沒人能管得了他哥——他那孝順的、端正的、堪稱富二代楷模的哥。
姬發悲憤地腹诽:他們管不了哥哥,才逮着自己管嗎?
老一輩人都有股說幹就幹的勢頭。退休前,母親是農科院的副院長,做事雷厲風行,最不喜拖延。姬發才在家睡了一覺,起床就被安排了十個相親,全是本周要完成的任務。
他和他哥的事,他本想徐徐圖之,但看他媽的态度,這事徐徐不了。
成家——人生的關鍵轉折點——對于一些人而言,其重要性約等于斯大林格勒戰役之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有的人原本擁有風起雲湧的生活,轉眼便垮塌成一條平靜的臭水溝;也有的人,原本一事無成,借了這股子東風,轉眼飛上青雲端。
對于另一些人,“成家”的意義就不是斯大林格勒戰役了,隻能說是斯巴達。
對于姬發和伯邑考這兄弟二人而言,“成家”二字,茲事體大。大到将父母氣個仰倒,大到兄弟倆在父母門前并排跪了三天,也換不來父母的松口。
姬發一向以為,哥哥的性子随了父親,他的性子随了母親。關鍵時刻才發現,他哥和他,真是一丘之貉。
當父母還在發愁怎麼才能分開這對由他們親生親養的兄弟時,姬發在醫院拿到了B超單。
他很難評斷這張單子的意義,隻能說,如果姬發和伯邑考的“偷襲式坦白”讓這個家淪為珍珠港,那這張報告單的意義,則不啻于“胖子”和“小男孩”。
——B超單上灰蒙蒙的圖像裡,浮現出一團小小的影子。
“我居然真的能……”姬發咽下一個詞。
他至今仍無法接受試紙呈現的兩條杠,更别提直觀的B超單結果。
可西岐董事長卻接受良好。
幾天的震驚過後,伯邑考平複心情,立刻報名參加婦幼保健院開辦的育兒課程,每天看完報表就驅車五公裡去上課,風雨無阻。
伯邑考每天回到家,第一句話就是:“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姬發每天都會回一句“沒有”,再拽着他哥一起發愁:“你說,咱怎麼跟爸媽坦白這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