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來臨,馬車在泥濘中跋涉。
溫昭陽和元娘他們幾名女子坐在車内還好,沈沉鐘,梁晁,還有步行的士兵們,雖身披蓑衣,難免還是被雨水打濕衣衫。
就這麼衣裳幹了又濕,濕了又幹,一行人終于來到京城。
到此,梅雨季節已經過去,雨停雲散,京城雄壯的城樓巍峨壯觀地躍入衆人眼前。
衍州駐軍指揮使帶兵告辭返程,梁晁、鄭大人也都在入城後相互辭别。元娘拒絕借住沈府,也自去尋了旅舍歇腳。衆人皆是身心俱疲,急需回到家中修整。
禦賜的狀元府邸位于城南的朝陽街,沿着此條街道,直行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到達宮城門下。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大街兩側,各色商鋪琳琅滿目,生活上,也是十分便捷。
溫昭陽掀開車簾,趴在車窗邊,一路好奇探看,路過一家風格迥異造型精美的瓷器店時,門邊顯眼處擺着一款淡粉的砂鍋,圓潤古樸又可愛。溫昭陽的眼睛幾乎要粘上去。可她沒錢了,渾身上下隻有十三兩白銀。
馬車壓過青石闆,緩緩停在沈府門前。六名小厮及六名侍女正候在門前。這是陛下随着宅子一同賜下的侍從。在他們中間站着一名衣着整潔的長臉嬷嬷,溫昭陽的目光不由與其對上,片刻後,她放下了車簾。
那嬷嬷的目光沒有一絲善意。
沈沉鐘下馬,在車門處敲了敲,柔聲道:“娘子,到家了。”
溫昭陽推開車門,搭着沈沉鐘的手,下了馬車。那長臉嬷嬷已快步走了上來。笑道:“沈大人您終于回來了。”
“孫嬷嬷?”沈沉鐘客氣道:“你怎麼在這裡?”
那嬷嬷雖然看着溫昭陽如冬天般冰涼,面對沈沉鐘卻是十分溫和:“老身是來代替夫人緻歉的,夫人聽說親家患有腰痛之症,恰好楚國公府有一位善治骨傷的軍醫,夫人便想請他為親家夫人診治,奈何這位軍醫即将遠赴北境,事出緊急,我們未提前告知,便匆匆将親家夫人接來京城,還望沈大人見諒。如今親家夫人恢複良好,隻是不便行走,此刻正在後院等着沈大人呢!”
沈沉鐘道:“此事幾日前陳小姐已經寫信告知于我,待沈某修整後,會去登門拜謝。”
孫嬷嬷笑道:“馬上都是一家人了,談什麼謝不謝的,沈大人太見外了。”言罷,看着他身後那個青蓮般纖細安靜的女子道:“這位就是溫娘子吧?”
他們故意去錦州接走了沈母,獨獨将她落下。氣性大的女子,想必早與丈夫吵鬧起來,賭氣不來京城也是有的。沒想到沈沉鐘在南境辦事如此利落,又夙夜未休地親自回去接上了她。
夫人便對這個溫娘子充滿了忌憚。
她故意與沈沉鐘攀談,晾着這女子許久,想看她是何反應,沒想到她如事外之人般,神色毫無波瀾,見她發問,隻點點頭道:“你好。”
客氣有禮,不卑不亢。
孫嬷嬷目光沉沉打量了她片刻,笑道:“我家小姐即将嫁入沈府,聽說溫娘子深得沈大人喜愛,小姐仰慕溫娘子已久,一直想要見一見,五日後便是我家夫人的五十壽辰,屆時還希望溫娘子一同前來,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提前熟悉一點也是好的。”
溫昭陽正要應下,一道青衫微動,沈沉鐘擋至她身前,率先道:“陳夫人大壽,沈某定會登門道賀,隻是内子入京途中身受重傷,需要調養一些時日,壽宴人多,便不去了,還請嬷嬷轉告陳夫人,見諒。”
孫嬷嬷心中驚訝,沈大人竟然如此護着這個女子!她強笑着看向溫昭陽道:“溫娘子,您覺得呢?”
溫昭陽推開沈沉鐘,笑眯眯道:“長輩有請,不敢推辭,屆時昭陽一定登門拜訪,為陳夫人賀壽。”
孫嬷嬷目的達成,滿意地點了點:“那老身就不耽擱二位了,這就告辭了。”她登上路邊一輛青棚馬車,遙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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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門前,沈沉鐘攬着溫昭陽,輕聲細語勸道:“娘子,壽宴喧嚣,難免有些口舌是非,還是别去了。”
“我要去。”溫昭陽揚起臉頰,看着沈沉鐘唇邊逐漸僵硬的微笑:“首輔夫人的壽宴,太子側妃應該會去的吧。”
沈沉鐘目光閃了閃:“應該會去。”
“那你務必帶上我。”溫昭陽鄭重道:“你知道的,我來京城是為了什麼。”
沈沉鐘猶疑了一瞬,他是擔心溫昭陽進了陳府,屆時男女分席,她再出什麼意外。自己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