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村。
這個對兩個人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那個破敗而落後的小村落,那個充滿了不好的回憶的小村落。
是林薄閑此生最不願回憶,卻也是最充滿溫馨的地方。
不願回憶是因為村子裡的人和過去的事,而充滿溫馨,則是因為木久川。
可是不應該啊,木久川不應該記得的。
畢竟,他連他都忘了。
曾經那麼重要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你再說一遍?”林薄閑的聲音都在發着抖,渾身冰涼,好像聽到了什麼可怕到讓他毛骨悚然的話。
木久川眉心輕輕抽動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心裡亂成一片。
這兩個字在看到這座小山村的一瞬間,幾乎是自動浮現在腦海裡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在頭腦過度風暴所引發的腦熱慢慢轉變為頭疼時,木久川連忙将紛亂的思緒趕出腦海,極生硬地轉開了話題。
“沒什麼,走吧。”
林薄閑望着他的背影,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憂愁的神色。
*
這裡的風景實在詭異。
一條僅容兩人并肩而過的水泥小路貫穿整個村子,兩側是成片的,滿是泥濘的農田。
田裡零星站着幾個挽着褲腿頭戴草帽的村民,正在勞作。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們的動作機械而僵硬,像是被上好發條,不需要思考,隻需要重複設定好的動作的木偶人。
不知是天色的映襯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他們渾身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幽幽的藍色。
二人的腳步停在其中一個,離小路最近的農民身後。
木久川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色彩心理學上說,藍色通常給人一種沉靜、安甯的感覺,有時也代表孤獨、憂郁,甚至是冷漠。”
林薄閑環視四周,點頭道:“冷漠很符合這裡的環境,反正我是一點也沒感覺到安甯,倒感覺危機四伏。”
下一秒,他不知看到了什麼,快速拍了兩下木久川的肩,然後擡手指向某處說:“你看那兒。”
木久川循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小路盡頭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包,小小的山頭上,孤零零地坐着一棟破破爛爛的小木屋。
那小木屋周圍長滿了荊棘,幾乎覆蓋了整座小山包,将小木屋牢牢包裹住。
這個畫面看起來......實在擰巴。
木久川皺着眉往前走了兩步。
那無疑是整個村子地勢最高的地方,而位于小山包頂部的屋子,更是高處不勝寒。
是一種自上而下俯視萬物的傲慢。
但偏偏周圍又長滿了荊棘,将自己與外界的一切隔絕開來。
就像築起一道高高的城牆,不讓别人進來,自己也拒絕出去。
既俯視又拒絕,既高傲又回避。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
林薄閑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肩,道:“别想了,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木久川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安全。”
“當然不安全。”林薄閑賤兮兮地笑道:“但越是不安全的地方,我就越是喜歡。”
木久川極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又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
“來吧寶貝兒~系好安全帶,調直座椅靠背,準備出發啦!”
林薄閑話音甫落,不給木久川反應過來他說了一堆什麼玩意兒的時間,就一把攬過他的腰。
身後金色的大翅膀倏地伸展開來,極騷包地扇動幾下,穩穩當當地飛上了天。
冷不防離地而起的木久川,雙手下意識摟住林薄閑的脖子,像個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
林薄閑裝作若無其事地垂眸看了看木久川摟着自己的胳膊,又裝作滿不在乎地将目光移開。
隻是緩緩緊抿成一條直線的雙唇,唇角抑制不住地瘋狂向上彎起。
升至半空,很輕易就将本就不大的小山村盡收眼底。
木久川看到這村子三面環山,另一面是林子。
是标準的無門無路的閉塞困龍局。
乃生機受阻、内外交困的死口之地,視為大兇。
就算不懂風水的人進來了,也隻會想趕緊離開這壓抑又苦悶的不祥之地。
木久川一直以為村子裡隻有那一座小木屋,呈現出一種唯我獨尊的感覺。
但從天空俯瞰才發現并不是這樣。
村民們的屋子都在,原來的路也在,隻是都深埋泥潭之下。
沒有被完全蓋住的路露了零散的幾塊青皮出來,而沒有被完全蓋住的屋子,則露出三角形的屋角來。
木久川這才明白。
那些村民們勞作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麼農田,而是他們各自屋子的埋屍之處。
粗略計算一下,那深褐色的泥潭能将屋子掩蓋得隻剩個小小的角,少說也有五六米深。
而那些村民卻能輕輕松松地站在上面不往下陷。
林薄閑很快給出最精準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