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是自然蘇醒了。樂觀點想，或許這次也有希望。”

姬子：“……”

你這話是在說自己無能為力嗎？

“從冰封中醒來時，三月的記憶一片空白。做最壞的打算，我絕不能讓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

她就這樣用銳利的目光盯着黑天鵝，今天非要得到點消息不可：“還是來說說你的猜想吧？”

“……”黑天鵝，“雖然證據還不充分，但依現狀推斷……三月七，她的記憶或許被人挾持了。”

好可怕的家長威壓啊。

“挾持？”

問答間，黑天鵝向列車領航員科普憶庭常識——頗有一番别人不懂我們之感。

這裡的被挾持，指的「記憶的能力」而非普通的「記憶」。失去記憶機能的個體，會變成一片空無。

寰宇間的一切都能以記憶诠釋，「過往」由記憶構成，「未來」也是終将被轉化的可能性，而「當下」則并非真實存在，隻是一種抽象的表達。

當一個人受命途影響喪失了記憶的技能，實體也會受到牽連。冰晶就是表征之一。

言下之意，三月七是被挾持走了記憶的能力。

“有件事情我始終沒有深究，黑天鵝小姐。”意識到眼前這個憶者現在解決不了三月病情，姬子隻得收集更多情報，“你引領我們前來翁法羅斯，卻始終不願談及真實目的。「收集記憶」……并不是一個能讓我信服的回答。”

“姬子小姐是在懷疑我麼？”

“無意冒犯，我隻是提出一種猜想。但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坦誠。”

感覺到無形壓迫力的黑天鵝：“……”

識時務者為俊傑，再說她可算是陽謀，也不是不能聊一下對吧？

翁法羅斯在一些秉持極端理念的憶庭成員中有着特殊意義，是一個「完美的範例」——一個隻能被憶庭之鏡映照出的世界，憶者擁有将其「私藏」的權力。

要是被這些人先行一步弄懂了翁法羅斯本質和原理，怕不是接下來就會對其他世界進行改造，全改成能被自己收藏的模樣。

憶者這種存在放棄了□□，難殺還能活，真給這些人達成目的宇宙将會亂套。

“……此前我閉口不談，是不想将各位卷入憶庭内部的紛争。”面對姬子對敵方戰力能達令使的猜測，黑天鵝鼓勵，“不妨再大膽些，我口中的人……并非個例，而是一整個「組織」。他們早已牽上了浮黎的小指。”

再大膽，還再大膽，還并非個例，還一整個組織……如果不是優良的品性禮儀姑且還約束着，姬子是真的想罵人。

“挾持三月七的人，會是他們嗎？”

想掏武器對轟了。

“我不敢肯定。”黑天鵝斟酌，“至少，他們能做到。”

嗯……疑罪從有，敵人帽子随便扣。

此女苦口婆心：“我對三月七的遭遇深表遺憾，但我提供的交易依舊公平。翁法羅斯仍是一處絕佳的目的地，繼續調查，或許也能探明意外的真相。”

“姬子小姐，繼續合作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列車現在還能置身事外不成？小三月記憶被挾持，另外兩個孩子去翁法羅斯也失聯，隻能想辦法破局了吧？

希望□□和星期日尋求幫助能夠順利……

這麼想着的姬子注意到黑天鵝突然看向列車窗外，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很明顯的訝異，前面仗着是陽謀的遊刃有餘都消失無蹤。

她突然有股不詳的預感：“發生什麼了？”

黑天鵝：“……”

黑天鵝：“……我部分收回剛才的話，姬子小姐。”

姬子：“……？”

“我們确實做了一樁交易，但我也讓你們卷入了不可預見的危機中……請接受我的緻歉。”

“……”姬子，“情況…有變？”

還能再變？還能更糟？一凍兩丢，兩個去搬救兵，現在還能更糟？

“浮黎……祂的目光，剛剛掠過了翁法羅斯。”

【浮黎】

思維即是存在，記憶即是存在的證據。

執掌「記憶」命途的星神記錄被遺忘的一切，為宇宙的重生做好準備。

最讓人不得不在意的是——浮黎在凡人面前現身的次數屈指可數，根據影像資料記載，祂的形象就如同水晶雕琢的人像，面容模糊不清，頭戴一頂珠簾垂落的冠冕——如果「記憶」浮黎現身，一定會發生什麼令人終生難忘的大事。

或者因果關系颠倒一下——有什麼令人終生難忘的大事将會發生，所以吸引了這位星神的目光。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就是翁法羅斯攤上事，攤上大事了。

姬子：“……”

姬子小姐靜靜地凝視黑天鵝，那深邃的目光不禁令憶者汗顔。

“姬子小姐還有什麼問題？”黑天鵝疑似良心發痛，難得主動催别人挖情報，“能說的，我盡可能介紹。”

“……”姬子深呼吸，也不指望這個謎語人能再主動袒露什麼，幹脆自己翻智庫文本。

……

“……你說的組織裡面，不會有焚化工吧？”

【焚化工-記憶】

「無價值的記憶消融在時間中，有如雨中……淚水……」

——收集自憶員羅伊·漢普頓被處刑前，琥珀2053紀

在搜集并貯存宇宙記憶的「流光憶庭」中，藏匿着一群行止頗為極端的憶者——與珍視一切存在痕迹的同僚們不同，他們認為世間記憶有高低優劣之分，而「浮黎」所創造的淨土純潔寶貴，其空間絕不應被毫無價值的記憶所填占。

「焚化工」們自認背負着為星神篩洗記憶的義務。他們偷取憶者們搜集的庫存，并将竊來的記憶劃分三六九等。有價值的内容被悄然奉還，僞裝成無事發生；而被擅自标記為糟粕的記憶則被徹底銷毀遺棄，再無蹤迹可尋。

「焚化工」聲稱其所作所為是在清除垃圾，最終目的是減輕「浮黎」的負擔，為祂編織記憶淨土的偉大工程做出些微貢獻。但「流光憶庭」對之嗤之以鼻，因為宇宙間的點滴碎片皆有其留存的意義，凡人無權裁定記憶的價值。

打比方就是，浮黎努力備考，憶者們給祂從各地搜羅真題，認為隻要題刷得多刷得好，最後一定能考好。

而焚化工則想給浮黎減負，這些沒什麼用的記憶留下來占内存幹什麼？隻要曆史不存在，那就不用考曆史。

這種根據自我判定一份記憶有沒有價值……隻能說，整出過不少活。

比如琥珀2157紀初期，「荷爾斯泰因大靜默」一事就是焚化工幹的，他們把荷爾斯泰因居民所有關于「語言」的記憶都竊走，導緻居民們忘記了如何說話，該星系全域靜默至今，巡海遊俠還在追查。

對憶者們來說焚化工是真的煩人，你辛辛苦苦在外面搜集記憶，認為自己績效一定遙遙領先，轉頭一看背地裡有人覺得你搜集來的記憶不行全給你毀了，白幹。

換你，你受不受得住。收集的記憶沒了績效沒了是一回事，焚化工這種行為還是在嘲笑你沒品認為你收集的寶貝記憶是垃圾。

再一次，換你，你受不受得住。

姬子受不住的，兩個孩子去了翁法羅斯這個記憶的世界，小三月記憶還被挾持走，要是來一夥焚化工喊着什麼垃圾啊沒意義啊什麼的就把記憶給焚掉……

大家都知道，人類從不掩飾掌控星空的欲望，包括她在内。

“這群人啊……”黑天鵝不知為何沉默半響，“他們缺乏對「記憶」本身的尊重，随意将回憶篡改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但他們應該沒空來翁法羅斯找麻煩。”

她語氣複雜：“算是憶庭這些年出的最大新聞，那群各持己見的焚化工竟然達成一緻，去針對同一個人。”

“這讓憶庭抓到好幾個焚化工卧底，而這些人也幹脆逃跑，去加入讨伐大隊。”

姬子：“……？”

“總之不用擔心焚化工，”黑天鵝自信，“聽說那些家夥滿寰宇找人快找瘋了。”

“不可能集結來翁法羅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