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樊林登基後不久,宮内就傳出了平欣在禦花園玩耍時不慎跌入井中溺亡的消息。如果阿四說得平欣就是已故的大公主,那麼平欣并不是溺死……而是被樊林送到了李家渡,在李家渡病亡的。
不過,樊林為什麼要把平欣送到李家渡?
當年樊汶釋還未被樊林奪去性命,幾次宮廷夜宴,他也曾見過樊林和平欣,席間雖說倆人并不似尋常父女那般親近,卻至少也算得上是正常。宋安之看得出來樊林在夜宴裡表現出的關心并不全然是裝的,若說樊林能狠下心把平欣送來李家渡,他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但不是樊林,又能是誰呢?
宋安之垂眸,望向一旁熟睡着的樊慕雲和樊慕鸢,不由得心底一涼。樊林對平欣都能如此狠心,那對于樊慕雲和樊慕鸢,隻會更加不顧情面。
想起夜宴上平欣的模樣,宋安之歎了一口氣。罷了,平欣的的确确已經死了,如今再去想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等手上這件事情辦妥,再來李家渡問問當年平欣的事情吧。
阿四見宋安之表情不太自然,有幾分關切:“怎麼了?”
“沒怎麼,想到了以前的事情罷了。”宋安之搖了搖頭,并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阿四。
見宋安之不願意多說,阿四也很識相地沒有追問下去,他擡眼看了看天邊,道:“當年白行深被太子殿下放走,本來,太子殿下是給了他盤纏和幹糧讓他去找白家的一位遠親老婆婆,隻不過那會兒他年紀太小,又不知人心險惡,沒幾天就被人牙子賣到了李家渡。”
此刻陽光落在阿四肩上,顯得有些許刺眼。
“我和他不同,我是自小就生活在李家渡的。白行深剛來那會兒不服管教,時常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是我和杏姐兒……就是茶攤的那位女老闆,私底下給他吃食、幫他買藥療傷,他才沒死在那。後來杏姐兒被賣給了當時的銀莊老闆當小妾,我和白行深一合計,說杏姐兒不在了那我倆在李家渡待着也沒意思,就趁夜色跑了。”
說着,阿四突然低低笑了一聲:“唉,杏姐兒也是個人才,當小妾不出一個月就把那老闆給下藥迷暈了,偷了不少銀票,又把老闆給她的衣服首飾啥的全都典當完了,跑到梨花村買了那個茶攤做生意。那銀莊老闆見杏姐兒跑了,本來還想派人來抓,卻被大老婆一壺毒藥給藥死了,啧啧,杏姐兒還是心軟。”
宋安之垂首聽着,卻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阿四現在把白行深和杏姐兒的事說得風輕雲淡,可是關于自己的事情,他都是輕輕一言帶過,隻怕他在李家渡時過得比白行深和杏姐兒還要慘。
“不過我都說了,天高任鳥飛。”阿四兀地一揚手,接着順着這個動作伸了個懶腰,“現在黃奕當上了李家渡的二把手,當年杏姐兒跟他好過,他多少也得賣我們仨一個面子,所以這次也請了他幫忙。”
聽着阿四在這裡不停嘴地說了一大通,宋安之忽地笑了,阿四不解地眨了眨眼:“笑什麼?”
“你倒是一點都對我不防備啊,這麼多關于你們的事情,你一股腦全告訴我了。”宋安之說道。
聽懂了宋安之話裡的意思,阿四滿不在乎地搖搖頭:“怕什麼,反正你都去振月國了,況且,這些事情又不重要,到李家渡還有這麼久,不說點什麼的話豈不是無聊死了。”
“你跟你送的所有人都聊這個?”宋安之挑了挑眉。
“當然不是。”阿四嘴角勾起一絲笑,“我隻和我喜歡的人聊。換句話說,隻和你聊過。”
聞言,宋安之臉色一僵,面色鐵青地扭過頭去,決定閉眼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