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傳來的哽咽越來越弱，賀長卿垂眸，擡手，胡軒的發絲穿過他的指縫。

那一縷發絲被他挽到唇角，在将要落下一吻時，他猛地一怔，發絲從他指尖滑落，像是一塊抓不住的絲綢。

胡軒略微停了一會兒，随後歎了一口氣，松開了一直摟着賀長卿的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尴尬地開口：“抱歉，我失态了。”

賀長卿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替胡軒整理着他有些歪了的衣襟。

兩人偶然間對望一眼，卻又心照不宣地挪開視線，待整理好後，胡軒率先起身，對賀長卿道：“我去收拾東西，明天我得去李家渡了。”

看胡軒轉身就要走，賀長卿忙叫住了他：“等等！”

胡軒身形略微一頓，語氣有些冷漠：“怎麼了？”

“你的傷……”賀長卿仔細斟酌着言辭，擔憂的目光落在胡軒鮮血淋漓的手臂上。

“小傷而已。”胡軒垂眸看了一眼傷勢，毫不在乎地回道，但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擡起手臂，血珠順着他手臂滾落，他直直看着賀長卿不安的眼睛，嘴角勾起一個生硬的笑，“要喝嗎？”

似乎并沒有料到胡軒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賀長卿肩膀猛地一抖，那原本已經被他盡力壓下的幹渴又開始喧嚣。

他看見胡軒的眼底有着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殘酷的色彩。

從青雨山回來後，胡軒一直有意避免與他談論這個話題，而賀長卿也并不想回憶起那時的失态：一旦回想起，幹澀到發疼的喉嚨就會提醒他，他是個怪物。他無法自抑地一遍一遍回想起甜膩流過咽喉時的感覺，而當他回過神來時，才會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害怕。

從那天起，賀長卿一直都在拼盡全力掩飾着自己體内逐漸膨脹到讓他抓狂、恐懼、絕望的欲望，但在此刻，胡軒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扯下了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僞裝。

扭曲醜陋的願望暴露在彼此眼前，賀長卿突然感覺眼前被紅色浸染——

紅得就像是那時胡軒喂給他的血。

胡軒看着渾身顫抖的賀長卿，目光落在對方滾動着的喉結，緩緩眨了眨眼，他知道已經不能再逼賀長卿了，可他還是輕笑了一聲：“想喝啊？”

不對，不能再說下去了。

但他仍聽見了自己顫抖的聲音：“我早就發現你想要喝血了，我還在想你能堅持多久，沒想到忍到了現在啊，真了不起。”

不。

他是發現了賀長卿想要喝血沒錯，但他也知道若是放任他喝血，賀長卿遲早會被這種本能折磨到徹底變成一個失去自主意識的怪物，所以他假裝沒有看見賀長卿額間的冷汗，隻是給賀長卿遞上一杯溫熱的蜜茶。

胡軒看見賀長卿無力地垂下頭去，心口似乎刺痛了一下，他頓了頓，繼續開口：“我說對了是嗎？”

他已經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步步緊逼——是因為自己的秘密被賀長卿發現，所以想要報複嗎？但他也知道，賀長卿沒做錯什麼。

現在的自己，會把賀長卿逼到一個自己遲早會後悔的境地。

不能再說下去了——是自己硬要把賀長卿帶回來的，現在為什麼要這麼任性？

會後悔的。胡軒絕望地想。

可他無視着自己腦海裡的警告，放輕了聲音，溫柔地喚了他的名字：“長卿？”

鮮血滴落。

擡起的手臂是一份應允，也是一同堕落的邀約。

賀長卿忍住眩暈，擡眸，無力地望着眼前胡軒模糊的身影，顫抖着聲音：“這件事，唐黎知道嗎？”

“什麼？”聞言，胡軒疑惑地皺了皺眉，随後才反應過來，賀長卿這是在問他唐黎知不知道他是穿越過來的這件事，于是，胡軒搖了搖頭，“他不知道。”

話罷，他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隻有你知道。”

“是嗎……”賀長卿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企圖抑制住那幾乎要刺破肌膚的疼痛，他喘着粗氣，從喉間扯出一句支離破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