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副主任小心地瞅了方遠洲一眼,心裡暗罵道:“真是個老奸巨猾的,他們分明查了許久了,非得今個才爆出來。”
“這混蛋,又拿我當刀使。”
常副主任氣得半死,可小兒子個不成器的東西倒賣廠裡部件,這性質比别人都惡劣多了。許珊珊賣點東西頂多教育批評,他家兒子和老譚女兒搞廠裡東西,真論起來,是要坐牢的。
好在其他幹部的親戚也好,兒女也好,總有那麼一個兩個拖後腿的。
論清白,都不清白。
隻是常副主任看了方遠洲一眼,這人做事跟下棋似的,走一步算三步的。今天自己被他算進來,也不知道又搞什麼鬼主意。
但是這回他兒媳婦也在裡頭,總不該自扇臉巴子吧?他樂意,他那個鄉下來的兒媳婦樂意?
常副主任正胡思亂想呢,就聽方廠長道:“要不是老常心細,這事還不曉得得瞞我多久。童主任,以後多跟常副主任學學,有什麼拿出什麼,不是講非得全部周全了才能跟我講。”
“老常,你今日起了個好頭。這可是事關廠裡未來的大事,是得讨論出個章程來。這樣,老常,你先說,你覺得廠職工幹兼職,行,還是不行?”
常副主任琢磨着方遠洲的心思,不曉得他說行,還是不行?又想着兒子這個私活以後肯定是不能幹的,這麼看來,嚴令禁止才最貼合他本身的利益。
“依我講,還是得禁止。一個兩個的都去外面幹兼職,廠裡的活哪個搞?在外面累出了問題來,怪廠裡還是怪自己?很多界限都分不清的。”
方遠洲皺着眉頭不說話,又問其他幹部。
有說行的,也有說不行的。最後投票表決,竟然打了個平局。
“廠長,您還沒投呢?”秘書提醒道。
方遠洲站起來,直接将票投給了嚴令禁止,而後誇道:“到底是老常,你做事,我放心。這樣,回頭你跟老童,老譚,把具體章程理出來。”
“廠長,這一回呢?”
“你們商議,回頭報給我看。”
方遠洲一走,留下常副主任一個頭兩個大。不少幹部沖着常副主任搖頭歎氣,欲言又止,顯然對他揭發許珊珊一事是不贊同的。
常副主任對着方派的童主任道:“老童,你瞞得真嚴實啊。你這樣,小心弟妹回去讓你睡地闆。”這人真是,還把大舅子名單寫上去,不純二百五麼。
“你說說,這批名單怎麼搞。”接着他又用手指狠狠戳着桌上的名單問道。
......
下班回家,許珊珊對着方遠洲歉意道:“爸,對不起,我給您添麻煩了。我是真沒想那麼周全,腦子裡隻想着掙錢了。”
方遠洲笑道:“廠裡沒這個規矩,跟你沒關系。隻是爸今個也跟你道個歉,因為爸早有這個想法,是故意沒提前跟你打招呼。甚至,爸是故意等着别人投訴你。”
“我們廠雖是省重點單位,但人一多,事情就雜了。爸雖是廠長,但想要推進一個新的規定,那也是不容易的。你這事,爸是故意漏的破綻。隻是往後廠職工是不允許兼職的。你們車間還好,有些車間太費體力,廠内廠外一起幹,一個不小心真會出問題。”
“安全問題是重中之重。”
除了兼職之外,正好也将倒賣廠内部件廢品等行為也一下子給刹住了。
“珊珊,隻是這回你怕是要受委屈了。我估摸着,怕是要全場通報了。”
許珊珊聽了方遠洲的解釋,琢磨了一會兒後道:“爸,這有什麼。蔣文播音員自己通報自己都好意思,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那就好。就是通報一下,常副主任不會讓你們背檔案的。”畢竟老童那個名單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過了幾日,廠裡果然出了正式的通告。首先是嚴禁廠職工做任何兼職,一經發現立刻開除。再者,嚴禁攜帶廠内一根一線外出,一經發現,輕則批評教育,重則罰款開除,再嚴重者,直接送公安處理。
此外,之前兼職的廠職工,全廠通報批評。
許珊珊雖然有了這個心理準備,可聽着廠廣播提到自己的名字,仍是止不住的害臊。
倒是秦思思感慨道:“整個臨市,也就咱們廠最嚴了。”
許珊珊沒了兼職,廠裡工作又不忙。最近一門心思跟在方知文後面學英語。她買了個二手的收音機,由方知文重新升級了配置,用起來跟新的大差不差。
前幾天她收到大姐寄來的信,講大隊裡的知青陸陸續續都返城了。如今大隊小學中學的老師幾乎快要走光了,留着的當地老師文化水平和教學能力都比不上知青。
而許珊珊深受彭舒雅影響,本就重視學習的她越加重視了。
思前想後,許珊珊決定将自己學習英語的磁帶寄回去。正好她也是從零開始學的,紅霞和聰聰也能跟着學。
而另一邊
孫悅美從别人口中知道了許珊珊被全廠通報的事情,立刻添油加醋地跟老兩口彙報。
孫悅美冷哼道:“老大那邊的事情你少管。聽說你弟也賣爆米花了,生意怎麼樣?”
“一般般。”奇了怪了,她弟做得就是沒許珊珊弄得香脆。
“哎呦,媽,你可千萬别想岔啊。街上那麼多賣包子的,總不能一家幹了,别人就都不能幹吧?再者說了,我弟自己掙錢總比上門打秋風好吧。’
柳翠娥一聽也在理,隻是仍不高興自己被當槍使,冷哼道:“你家的事,我管不着。”
婆媳二人正說着話呢,方圓帶着妻女回家了,一家三口風塵仆仆地,頭發還打了結。
孫悅美那個心疼啊,真是恨死柳輕輕了。
那個女人考上了大學,還嫁給了臨市壓塑機廠委書記的二兒子。
可憐他家方圓一片真心,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
一個大隊長的女兒,算個什麼?
隻一眼,孫悅美就厭煩上了二兒媳婦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