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多識廣的文俊卻驚道:“他想引天雷,真是好手段。”
天雷?!
程松年大驚,不得不由衷感歎,吳道長居然有這本領……難怪祂叫他去屋裡躲着。
他望了眼井亭裡的祂,隻是默然地站在那兒,什麼也沒做,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察覺到他的視線,祂撇過頭,歪着腦袋沖他微微一笑。
笑什麼……
程松年收回視線,心情複雜。
不多時,雷聲滾滾而來,如同程松年此刻緊張得砰砰作響的心跳。
為什麼還是忍不住擔心祂?他晃了晃腦袋,甩開這種荒謬的想法。
正當時,雷聲大作,一道金光刺破天際。
程松年驚慌地回過頭,卻見祂毫無躲閃之意,生生地捱下了那一道金雷。祂吃痛弓下身,吐了一口血,很快又擡起了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吳道長,等着看戲一般。
吳道長心感不妙,卻又猜不透何處有詐。正當他困惑之際,緊接着又是一道天雷裂空而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沖向他,他躲閃不避,被天雷劈了個正着,頓時倒地不起,甚至來不及叫一聲。
可他還沒死,虛弱地癱在地上,抽搐着。
祂慢悠悠地走到道長跟前,冷言問:“道長難道不知道弑神是要遭天譴的嗎?”
話畢,絮絮的念經聲停了下來,程松年看向柏長興,見他突然跪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幹嘔着。
“不可能……”吳道長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一個嗜血無道的腌臢邪神,怎麼可能受天道庇護?”
祂蹲下身,在他耳邊低語道:“我的罪孽,早在二十四年前就贖清了。”
終于,柏長興嘔出了一團紅白相間的東西,混着血的蛆蟲挨挨擠擠地蠕動着,爬滿了一地,吓得他登時昏死過去。
祂了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面無表情道:“是你們,非要來招惹我。”
吳道長大驚失色,噴了口血。
“說起來,”祂環顧四周,笑着對他說,“還要多謝道長布下此陣,助我達成夙願。”
“你……你想幹什麼?”吳道長一臉驚恐。
“隻是拿回我曾經給予他們的東西罷了。”祂合手捏訣,地上的符文像是活了一般,緩慢地開始遊走。
“祂在做什麼?”程松年不安地問文俊。
文俊盯着庭院裡散了又聚的符文,不确定地推測道:“祂好像在重寫法陣……”
“什麼法陣?”
“我不知道,但祂總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封印了吧……”文俊憂心忡忡道,“松年,我們趁現在快走吧,以我們兩個的能力,奈何不了祂的。”
外行人看不出門道,吳道長卻看出來了。他掙紮地坐起身,惶恐地沖着程松年喊道:“程松年,祂想利用天雷陣把這裡夷為平地,讓整個柏村給祂陪葬!你——”
話沒說完,一口老血梗在心口,他立馬沒了呼吸。
祂的目光循着吳道長的呐喊再次移向程松年,臉上挂着慣有的溫和笑容,“小年,過來。”
文俊吓得繃直了身子,忙拽着松年說:“快跑,松年!”
程松年卻穩着不動,定定地回望對方,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祂沒有否認,眼底盡是冷漠,反問他:“難道他們不該死嗎?”
“松年!”文俊死命地将他往外拽,“走啊。”
“小年。”見他毫無反應,祂放軟了聲音,“我一個人在井底,真的好冷好冷。”
程松年擡頭望了眼天,黑雲壓境,一場雷暴避無可避。
他扯開文俊的手,冷靜地沖他搖了搖頭,不顧他再三的拉拽勸阻,毅然決然地走向了祂,在祂跟前止步。
“青哥。”他盯着這張在夢裡吻過無數遍的臉,細嗅空氣中似有若無的淺淡花香,認真地告訴祂,“我會跟你一起走,我會一直陪着你。”
“程松年!”文俊呐喊道,“你清醒一點!别相信祂!”
“但是……”他懇求道,“你能不能隻帶走我一個人,放過他們?”
程松年屏息等待着祂的回答,然而祂沉默了,沉默了許久,久到他差點憋死過去,祂忽然擡起手放在了他的心房上,這下原本就不大平靜的心跳得更起勁了,聲音大得就像在他的耳邊。
良久,祂才開口,“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
語調沒有起伏,聽不出祂的情緒,程松年卻感覺自己的心髒像被狠狠地捏了一把似的,痛得難受。
“是因為喜歡。”他眼圈一酸,“因為喜歡你,因為我愛你。”
“程松年!”文俊恨鐵不成鋼地喊道,“祂根本不是葉柏青啊!”
程松年轉過頭,淡淡地笑了,“他是。”
他踮起腳,捧着青哥的臉,近乎虔誠地吻了上去。
——我太遲鈍了,無數次與你錯過,錯過又重逢。你看向我時,眼底的欣喜,滿溢的愛意,我不會再認錯。如果你不是青哥,你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