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前兩天已經出院,隻是腳腕扭傷,等你休息好,就可以繼續拍攝。”
徐夢舟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還不知道要如何迎接這份噩耗,就聽見她那位新婚妻子微微笑着,又補充了一句。
“……”
她緩了好一陣才平複下來暈眩的腦袋,長舒一口氣,“吓死我了!”
阮黎仍舊噙着淺笑,在日光籠罩下,油畫似的優雅,仿佛剛剛的大喘氣隻是她的日常說話習慣,和故意使壞沒有半點幹系。
心緒乍松,想起剛幹的尴尬事,徐夢舟頗有點不好意思。
她們認識八年,又已婚,曾經指不定多親密,現在不小心拉了下手卻被甩開。
還是她主動去拉,又主動甩的。
失憶不是她的過錯,可人家好好的愛人突然成了陌生人,徐夢舟總覺得自己理虧。
她清了清嗓,把果盤遞過去,“要不要吃草莓?挺甜的。”
“我聽護士說你這幾天一直陪床,應該沒休息好吧,黑眼圈真的挺明顯的。我現在也醒了,沒什麼事,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
見人望過來,徐夢舟咧開嘴,露出一個标準的八顆牙笑。
内心不由得給自己的體貼點贊。
阮黎定定看了她一會兒。
她的眼睛很黑,顯得很深邃,像是浩瀚星空,有數不清的秘密盤旋環繞。
至少徐夢舟覺得她的目光很有穿透力,仿佛能挖掘每個人潛藏深處的真實念頭,别人卻瞧不見她的。
記憶印象裡,她還是個纖細瘦弱的,風一吹就倒的形象,遠沒有現在的氣勢。
“你不想和我共處一室。”阮黎輕聲說。
“哪有!”徐夢舟瞬間提高音量,聲線變得又尖又細,仿佛吸了氦氣,“哪有哈哈……哈、哈。”
阮黎一直沒說話。
她的笑容越來越僵硬,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是有一點。”
“畢竟,我和你不太熟……在我現在的記憶裡是這樣!”
“不熟。”阮黎重複着這個詞,像是咀嚼一道沒嘗過的菜。
她垂下眼,明明沒做什麼傷心的表情,卻讓徐夢舟覺得自己幹了件罪不可赦的錯事。
“我能理解。”片刻後,阮黎的眼眸中再次暈開清淺笑意,将不經意流露出的憂傷都藏在包容與寬慰後,“沒關系,你好好休息,我讓王姨來照顧你。”
她說完就離開了。
徐夢舟反倒自責起來。
雖說依照時間,失憶這段期間發生的事,她都可以問這位妻子,向對方了解情況,可不知怎麼,話含在嗓子眼,就是出不去,好像心裡很抗拒似的。
一面對阮黎,她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補償還是留給以後的自己解決吧。
徐夢舟決定遵循内心想法,打開手機,登錄微信,一個視頻就給玩得最好的朋友韓書桐撥了過去。
“老大!你醒了啊,天呐我都擔心死了。”
熟悉的大呼小叫,半生不熟的藍毛,配上一張更熟悉的臉。徐夢舟一直懸空的心總算落到地上來,有了點真實感。
“擔心還不來看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喂!我上午還去了好不好,誰要你非得下午醒的,正好和我錯過了。”韓書桐振振有詞,替自己大聲狡辯,“我昨天前天都去了。”
她倆幼兒園就認識了,讓徐女士說,她們就是狼狽為奸的真實寫照。
自己翹課,她負責望風,自己爬牆,她負責墊腳。
徐夢舟那時候年輕,看了太多武俠劇,向往江湖幫派義氣,于是自創了一個霸王龍幫,過家家似的,韓書桐第一個響應,叫她老大。
這一叫就是十多年沒改口。
她了解韓書桐,這人一說起廢話來沒完沒了,趕緊打斷,把自己失憶的事說了,随後問道:“我和阮黎結婚的事,到底什麼情況?你快給我講講。”
誰料話剛問出口,韓書桐先進行了一番龇牙咧嘴的五官位移運動,又抓耳撓腮的,捉了一陣不存在的虱子。
等徐夢舟都看呆了,她才吞吞吐吐道:“這個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你一直不讓我問結婚原因。”
“不過呢,我倒是也有一點猜測。”
“快點說,你急死我得了!”
徐夢舟咬着牙,恨不得把手伸進屏幕裡給她拽出來,不知道還以為這人把假牙粘合劑當牙膏用了,說話張不開嘴。
“我懷疑……”韓書桐把手機放下,蹭蹭向後退了好幾步,又清了清嗓,小心翼翼地壓着嗓子說,“是老大你暗戀人家。”
“什麼?”徐夢舟擰着眉,把耳朵湊近,“我沒聽清,你大點聲,在自己家不要像做賊似的。”
韓書桐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大喊道:“我說,是你暗戀阮黎!”
超高分貝如同敲鑼,重重在徐夢舟耳邊炸開,驚得她手上一抖,剛買的新手機咣當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