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舟嘴上說讓阮黎來,其實心裡壓根沒準備好。
韓書桐給她推薦了好些電影和劇,都是近些年她過去很喜歡的影視作品,當時看完嘴裡一直念叨說,恨不得失憶再看一遍。
現在正是好時機。
電影的确很好看,徐夢舟看的時候全神貫注,晚飯愣是吃了一個多小時。
可屏幕全黑,演員表走到最後一行,過了很久她都沒有動作。
視線落在自己的倒影上。
不再柔順明亮的金色發絲,枯燥乏味的藍白病号服包裹着一具明顯削瘦的軀體。
好醜!
阮黎明天會來嗎?
應該會吧。
但她最近都穿病号服,和光鮮亮麗這個詞沾不上邊。
見人合适嗎?
徐夢舟的确喜歡打扮自己。
倒不是想要走在路上被行人行注目禮和偷拍,感受萬衆矚目的爽快,她單純享受不同風格服飾帶來的新鮮感,喜歡嘗試新事物。
有段時間她愛上哥特風,渾身上下又黑又紅,眼圈是黑的,嘴巴也是黑的,被徐女士嫌棄死了,一見她就忍不住捂眼睛。
除此之外,中歐風、希臘風、古風、新中式,甚至Lolita她都穿過,當然,不是甜系的那種。
能當導演的人,别的不說,美商是在線的。
但徐夢舟同樣任性慣了,有時候披着睡袍散着頭發照樣出門,腳下拖鞋吧嗒響,半點不在意路人眼色。
她住院的這幾天,穿着病号服素面朝天,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适。
可如今一想到要見阮黎,這位曾經不熟,現如今是她的合法妻子,并且“未來”的自己還特别喜歡的女人。
徐夢舟咬着牙,眼底劃過糾結。
不然,讓人送幾套衣服過來?
指尖在通訊錄列表上滑過,剛要撥号過去,卻頓住了。
真要是專門換套裝扮,豈不是顯得自己很重視?
磕壞一個角的手機再次被扔到一邊,徐夢舟抱回平闆,點開下一部電影。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畫面,仿佛每根頭發絲都寫着桀骜不馴四個字。
讨好人這麼掉面子的事,她才不要做。
她憋着一股勁睡覺,睡前想了好些個面對阮黎的話術,包括那些膩死人的“舟舟”,直叫得人頭皮發緊,必須停了。
第二天她醒過來就拿起手機,阮黎也的确說了出發。
隻不過是出發去鄰市出差。
徐夢舟面無表情地瞪着手機,如果目光有實質,恐怕早就把它四分五裂了。
合着她一通輾轉反側地腦補,根本在白做工。
這不更顯着自己掉份了嗎!
倘若這時有誰能用針戳她一下,冒出來的絕對不是血,而是滿滿的怒氣。
被放鴿子的怒占百分之三十,惱羞成怒的怒恐怕要占百分之七十。
仔細想想,對方甚至都沒有明說要來,是她一廂情願,自己腦補的。
更氣了!
這份氣一直持續到她出院,那個說好接她回家的人也沒出差結束,像是把自己的承諾抛之腦後了,還是親媽徐女士抽空送她回去的。
她全程臭着一張臉,活像有誰欠了她幾千萬。
徐女士可不願意惹火上身,把人送到轉頭就走。愛女兒是肯定的,但聽她大嗓門抱怨還是算了。
比十條比格都吵。
新家是标準的湖景房,大平層。
徐夢舟拄着拐,一頓一頓地走到陽台,透過落地窗向外看去。
碧藍的湖泊反射着日光,仿佛蛋糕上淋的香草奶油,雪白柔軟,湖邊的綠柳是點綴的猕猴桃片,幾簇圓滾滾的花叢,則是甜甜草莓丁。
燕子拖着剪刀尾巴,斜斜從空中劃過,将綿羊團似的雲彩切成兩半。
景緻很美,落地窗也是她喜歡的風格。
轉過身來,客廳用的是清新的地中海風格,用了大量的白色、藍色、黃色,還布置了好些綠植,自然明亮,仿佛可以直接嗅到陽光和海浪的氣息。
徐夢舟挑剔的目光逐漸和緩,盡管嘴巴緊緊抿成一條,不想說一個誇贊的字,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這間房子,的确建在她心坎上。
新家還算不錯,讓她多少消弭了一點怒氣。
徐夢舟到家的第二件事,是沖進衣帽間,欣賞起自己的存貨。
最愛的風格款式放在最外面,是複古風。各種棕紅色、墨綠色、藏藍色、明黃色的襯衫和外套一排排挂着,旁邊是各式各樣的深色闊腿西裝褲牛仔褲。
繞過一圈到飾品區,皮帶、腰鍊、絲巾、圓帽扁帽、墨鏡、頭巾……顔色缤紛絢爛,仿佛孔雀羽毛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徐夢舟越看越滿意,不愧是自己置辦的東西,樁樁件件都在審美上。
……怎麼就看人的眼光……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