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人或許十分厭惡玫瑰花,徐夢舟頓覺自己又能再多忍受一會兒。
離機場越近,飛起起落的轟隆聲便愈發清晰。
轎車停在貴賓通道,沒過多久,幾個人就走了過來。有老有少,皆穿着正裝禮服,衣冠楚楚。
唯有一人醒目。
黑白撞色的休閑西裝,再無别的雜色,唯有藍寶石袖扣熠熠生輝,如同拘了一片最小的海洋,将袖口也染得藍了。
濃黑長發用一支玉簪挽着,清透淡綠伴着鴉黑,朦胧柔潤,好似茶湯裡沉浮的冰塊。
她身上隻有這兩件飾品,但也跟隐形了一般,隻有那張面孔,素淨淡雅,卻叫人挪不開眼。
一群人簇擁着她,衆星捧月般。阮黎噙着淡笑,時不時說幾個字,不讓恭維落到地上。
“這段時間都辛苦了,競标成功離不開大家的功勞,不少人都有黑眼圈了,我做主,統一放兩天假休息一下,把身體養好,才有更高的效率投入到接下來的工作。”
衆人笑着稱好,又你來我往地謝了一番,正要坐進來接的車裡。
忽然最近一輛的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眉峰高挑,五官輪廓分明的臉,淺色眼眸順勢一撇,倒像是一頭獅子,野性十足,難以束縛。
她眉眼隐隐透着不耐,“聊完了嗎,我等你太久了。”
阮黎微怔,就見車裡的人指了指旁邊,“給你帶了花。”
後座車門被打開,一束濃豔瑰麗的紅玫瑰被淺藍色花紙包裹着,靜靜躺在座位上。
玫瑰香氣撲面。
旁人迅速打了幾輪眉眼官司,一秒鐘不到就紛紛告辭,上了自己的車。
隻剩下兩人。
“不上車在幹什麼,思考人生嗎?”
明亮燈光在眼底化作點點碎金,阮黎忽地綻開一抹笑,仿若瞬間綻放的昙花,淡雅奪目,“我沒想到你來接我。”
她抱起花束,坐進車裡,屈指敲響隔闆,前排司機會意,轎車緩緩啟動。
“我也沒想到幾百米的路你能走那麼久。”徐夢舟不客氣地說。
而且還笑個沒完,不要錢似的。
“有一些工作上的安排,是我沒注意,讓你久等了。”阮黎嗅着話,道歉聽起來倒是有幾分真心。
可徐夢舟眼皮一掀,拿腔捏調地說:“是啊,日理萬機的大總裁,大老闆,哪有空理我這個病人呢。”
她可還沒忘記興師問罪呢!
接連被刺幾句,阮黎笑容不變,指尖撚起一片柔軟花瓣,掐斷。
淡紅花汁染上指腹,被她随意抹去。
微笑輕聲道:“你每天都有朋友看望,送來的果籃能繞醫院三圈,關心的話恐怕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吧。”
徐夢舟發作的陰陽話一頓。
雖然這人的确說中了,自己病房每天都很熱鬧,但這也不是她不表露關懷的借口啊。
除非……
阮黎不會吃醋了吧!
她有點拿不準主意,這人的表情滴水不漏,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徐夢舟直截了當地開口:“她們歸她們,你歸你。何況你出差一次,都不知道給我帶禮物的嗎?”
我到底什麼眼光……她擰着眉頭,對未來的自己升起一百二十分嫌棄。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單看阮黎,并不像那種情商很低的人,會想不到這些。
她不表示,隻有一種可能——故意的。
阮黎正抱着玫瑰花束,指尖從一朵花心揉到另一朵,低眉淡笑,好似一尊雪雕的人像,瞧不出什麼心思,漸漸的,那抹笑也收斂了。
她開口,聲音如冰塊撞擊,輕輕脆脆,不留餘音,“是我的錯。”
這人的道歉和笑一樣,都是不要錢的,随随便便就擺出來。
所有人都說她們感情好,但畢竟,外人不如當事人,她們兩個之間,也許有一些隐情。
難不成是吵架了?不是吃醋,是賭氣?
徐夢舟一時間閃過諸多猜測,倒是把生氣擱置在一邊。
車停在聽竹軒門口,迎客的侍者像是認識她,彎腰揚聲一氣呵成:“徐女士、阮女士,晚上好,請随我入包廂。”
徐夢舟:“我經常來這裡吃飯?”
壓低的聲音同呼吸一起,一團開水蒸氣似的,吹到耳廓,熱熱地燙,微微地癢。
阮黎垂眸,視線不着痕迹地從兩人分外靠近胳膊上掃過,笑容慢悠悠爬上面龐。
“是你最愛的店,做的川菜。”